整座院子绿意盎然,鸟语花香,宛如世外桃源。流水,花篱,任何不起眼的一处,都倾注了设计师的妙思和园丁的辛劳。
这是一座需大量金钱才能维持日常的居所。
江雨生似乎怕冷场,一路热情地把把花草指给敏真看:&ldo;这是六月雪,那是绣球,架子上爬着的是紫藤。&rdo;
李小姐对敏真说:&ldo;江先生是生物学家,在大学里做老师。大学知道吗?你将来也要进那里读书。&rdo;
一路走来,繁花几欲迷人眼,粉蝶翩翩,从敏真脸颊边飞过。花丛里还立着小巧的饮水器,以供鸟儿汲水。草丛晃动,似乎躲藏着小动物,或是精灵。
这里简直像爱丽丝的花园。
起居室有一面墙是落地玻璃窗,庭院在窗中一览无遗。家具纤尘不染,器皿精美,茶几下铺着厚厚的白地毯。
雨过天青色的冰纹大花瓶里插着露水清亮的白色月季,空气中浮动着早餐余留下来的面包和咖啡的淡香。
江雨生显然是个把日子过得十分精致的人。
敏真捧着樱桃蛋糕坐在沙发上,垂着眼睛动也不动。两个大人在一边交谈。
江雨生说:&ldo;已经给敏真联系好了学校,是外国语学校的小学部,秋季就可以入学。幸好校长是朋友,愿意收敏真进去。&rdo;
还好,他们不把她送去特殊学校。
李小姐担心:&ldo;别的孩子会欺负她不说话。&rdo;
&ldo;那我们就努力让敏真再度开口吧。&rdo;江雨生苦笑,&ldo;那边家里怎么说?&rdo;
李小姐压低了声音:&ldo;男方家里亲戚都拒绝照顾她,她被亲戚像皮球一样踢来踢去几个月。我们找到她时,瘦得一把骨头,身上长癣生疮,得不到医治。不敢坐凳子,不敢抬头看人。别人说话声音稍微一大,就吓得浑身发抖。&rdo;
江雨生脸色黯淡下去。
他转过头去,怜爱地看着敏真。那孩子低头看着蛋糕上的红樱桃,却一直没有动口。不知是不喜欢,还是舍不得吃。
江雨生叹气:&ldo;我很久没和家里联络,不然早就把她接过来了。&rdo;
李小姐连连点头,&ldo;其实敏真聪明懂事,又温顺安静,一点不会给人添麻烦。&rdo;
不会说话的孩子自然安静。
李小姐又说:&ldo;江先生和顾先生真是富有爱心之人。&rdo;
她站起来告辞。敏真下意识跟着她走了两步,随即又停住,彷徨地望向江雨生。
那眼神,犹如一只预测到会被丢弃的幼犬,充满了寂寥、忧伤,和认命的阴郁。
江雨生心脏绞痛,小心翼翼地把手搭在敏真肩上。
这一次,敏真没有躲闪。江雨生松了一口气。
大门合上,敏真就给留在了这里。
江雨生蹲下,仔细端详外甥女。
孩子已经八岁了,枯瘦矮小,邻居六岁的孩子都比她看着健壮。面孔小得像一只梨,苍白。皮癣留下的疤还没有脱,爬满半张脸,看上去有点吓人。一双眼睛因此显得大得离奇,眸子乌黑如墨珠,惊疑不定地瞪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舅舅。
江雨生柔声说:&ldo;你妈妈同你说起过我吗?我是你妈妈的弟弟。你妈妈叫江云生,我叫江雨生。外婆生你妈妈的时候,天上风起云涌,生我那天,则下着雨。&rdo;
孩子一直盯着他,也不知道在听不在听。
江雨生继续说:&ldo;在你妈妈回来前,你跟着舅舅住,把这里当自己的家。喜欢吃什么?不想说?也许要给你些图片……&rdo;
江雨生自言自语,忧心忡忡。
这外甥女就像是个被别人弄坏了的水晶娃娃,七零八碎地落在自己手上,须得小心翼翼地捧着,生怕再摔了就拾不起来了。
偏偏是他唯一的晚辈,血脉相连,难以割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