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这样,让平田安静地躺着的确是比手忙脚乱地移动来得好。
疲倦像湿毛巾般沉重地裹住孝史。自从逃离平河町第一饭店以来,命运就一直和孝史作对。
贵之安慰地说:「我会和葛城医生保持联络的。医生一出门往这里来,我会算好时间到半路接他。」
「让我去!」
听到孝史自告奋勇,贵之和阿蕗相视而笑。
「随你。这个到时候再商量。听阿蕗说,你也受伤了。」
「我已经没事了。」
贵之对这句话没有任何回应。准备离开房间时,他对阿蕗说:「阿蕗,今天要请葛城医生住下来。还有,看那场骚动的情况,有可能要住上好几天。麻烦你准备一下。」
阿蕗低头答应。贵之出去之后,她还是望着他刚才所在的地方。
「他做人还真好。」
尽管应该感谢他,尽管受到他的帮助,孝史还是忍不住咕哝了一句。他跟这个贵之似乎合不来。
阿蕗被这句话转移了注意力,她从孝史完全停顿的手中取走湿毛巾,说:「贵之少爷对我们下人是很好的。」
接下来阿蕗仿佛松了一口气似地说:「鼻血好像止住了。」
正如阿蕗说的,血似乎已经止住了。但是,平田的脸显得更苍白,眼皮完全没有任何动静,呼吸也很缓慢。看起来简直跟死人没两样。
「孝史,这次你可别逃走,要好好照顾你舅舅哦。」
不用说,孝史当然不会逃走。「嗯,我会的。」
「我到楼上去了。如果真的有事,你知道的吧?到起居室的那条走廊途中,不是有一个小房间吗?」
「有烫衣架那里是不是?」
「对。你就到那里看我在不在。我也会留意,不时过来看看情况的。你一定不可以在府里到处乱跑哦!只有贵之少爷才会对我们那么好,要是被其他人知道了,很有可能会被赶出去的。」
「我知道了。」
阿蕗站起来,离开房间。她身上像工作服的白衣看起来有点灰灰的。房间变暗了‐‐下午也已经过了一大半了吧。
于是,孝史被孤伶伶地留下来,守候着平田。现在也没有别的事可做。
平田会好吗?孝史呆呆地想。
万一他好不了,死了,孝史就得在这个时代活下去了。这个即将迈入战争的时代,这个被后世评为亡国危机的时代。
但是,就算现在想到这些,孝史并没有恐惧的感觉。这时候去担心那些也没有用。
现在,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是阿蕗全身焦黑被烧死的模样;是那个空袭夜晚的情景‐‐蒲生邸所有窗户玻璃全部碎裂,夜空一片火红。
(我要怎么做才能救阿蕗?)
我一定要尽快在昭和二十年五月二十五日来临之前,把她从这幢府邸带走。只要人不在这里,就不会被落在这里的炸弹烧死了。如果平田的说法是真的,救了在某个世界里应该死亡的阿蕗,也不会对历史发展造成影响,孝史可以不必有所顾虑,专心想该怎么救她。
代替平田在这里工作如何?把之前的情由,当然是他们编造的那些,一五一十向这幢府邸的主人解释,说他要代替舅舅在这里工作,或许行得通。
时间漠然地过去。孝史凝视着平田的睡脸,每当心思快要飘向空袭的场面时,就硬把那些念头赶跑。
强烈的疲倦和无力感,让他打起瞌睡,梦见自己在接受补习班的考试。每一道题他都顺利解开,明年一定可以考上第一志愿……
孝史突然惊醒。平田还是老样子。为什么会做那种梦呢?来到这里之后,根本没想过现代的事啊!
(也难怪,根本没有那种心情啊!)
孝史对静静地待在房里感到腻了,站起来扭开头顶上那颗灯泡的开关。四周静下来之后,觉得远远地好像有人在说话。他凝神细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