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怎么了?」医生问。
「医生,贵之是偏军部的人吗?」
「啊?」医生睁圆了他小小的眼睛,「偏军部是什么意思?」
孝史急忙摇头。刚才贵之不是才以唾弃的口吻说,今后将会是军人的天下吗!这样的人不可能会支持军部的。不是的,应该要这样说才对‐‐
「对不起,我是想说,他是不是很怕军部,明明对他们持反对意见,可是表面上又不敢对军部的作为有什么怨言?」
葛城医生一时之间张口结舌,打量着孝史。
「这种说法很难听哦。」
「可是,是这样没错吧?」
医生没有回答。孝史把这阵沉默当作默认。对于贵之的胆小窝囊,越来越厌恶。
突然间,孝史想起自己刚才走在路上时那种没出息的样子。看到扛着枪的士兵,就吓得浑身发抖,一回到蒲生邸便红了眼眶的尾崎孝史。
‐‐可是,我对这个时代并不熟悉。我不熟悉这个日本有军队、军人手持武器在路上昂首阔步的时代。这怎么能怪我呢!这一点,我跟贵之是不一样的。
心里虽然这么想,毕竟有点心虚。然后他又想,反过来说,贵之虽然采取那种做法,暂时把遗书藏起来了,但好歹也还留到战后。如果没有留下来的话,蒲生大将以性命换来的谏言,也就完全葬送在黑暗中了。虽然没有公开,却没有丢掉,也没有烧掉。这一点,或许可以给贵之加点分数。
只不过,在眼下这一刻,大将的遗书到底在哪里呢?贵之藏在哪里?孝史有点想看。虽然应该写得很难,看了可能也是不懂。
「害怕军部而不敢说话的,并不是只有贵之而已,几乎所有人都一样。」葛城医生低声说。孝史抬起头来。医生紧盯着孝史,继续说。「每个人心里都在想,会不会有人肯先出头大声说,有问题的事就是有问题,就算是军人做的事也一样。但有没有人肯先出头呢?几年前发生『红绿灯事件』时也是这样……」
「那是什么?」
听到孝史这么问,葛城医生好像脱臼似地下巴掉了下来。
「你不知道?」
那是有名的事件吗?孝史心里一凉,可是既然问了,也只好硬着头皮问到底。
「嗯,我不知道。」
「在大阪市的一个十字路口,大阪师团的士兵不遵守交通规则硬闯红灯,被警察拦住加以警告。他们却说警察这样的行为有伤皇军威信,所以造成纠纷。」
「真是岂有此理。这跟威信有什么关系?当然是闯红灯的人不对啊!」
然而事情却演变成纠纷。原来,军人是如此嚣张。
「结果怎么样了?」
「军人和警察和解了,也没有向外界说明。本来,这类事情是不能『和解』的。」葛城医生蹙起眉头。「世道便是如此啊!」
而这样的世道发展下去,最后便是漫长悲惨的太平洋战争。孝史突然对自己待在这里感到无比的厌恶。好想学小孩子撒娇耍赖,吵着快点回现代。但是,现在是不可能的,因为平田已经瘫了。再说,他还得救阿蕗。这一点可不能忘记。
「贵之本来也是很有骨气的青年啊!」葛城医生说,「可能对父亲多少有些反弹吧,学生时代也有段时期很激动地说,让军部这样霸道下去,这个国家会完蛋。他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毕竟是发生了那件事吧!」
「那件事?」
葛城医生一脸陷入沉思的模样,听到孝史这个直接的问题,才突然从忘我之中回过神来。然后,好像忽然想起自己是在和谁说话。孝史的立场毕竟是大将家里的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