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呀呀,这女人连在形式上称呼蒲生大将为「先生」的事都忘了。不过就算忘了这点,唯有遗产她是永远摆在心上的。
「不管是谁,都不可能从外部进来,杀死父亲后逃之夭夭的。」贵之平静地说。
「为什么?」
「传出枪声的时候,队附将校早已经开始起事了,道路遭到封锁,想从外部进入家里谈何容易。」
「或许是从封锁区内部来的。」嘉隆说。「刚才你自己说的,皇道派之中也有人敌视大哥。也许是其中某个人干的。」
「怎么可能!」孝史忍不住笑了出来。「你会说这种话,是因为你没到街上去。顺便告诉你,军队的事你根本就不懂。」
这下不由得嘉隆不变脸了:「你说什么?」
葛城医生以错愕的表情看着孝史,而且脸色有些涨红。孝史自己也一样,「军队的事你根本就不懂」。
但眼前必须以强势的态度把场面撑起来。
「起事军队的情况,我也看到了。那种气氛,要说有一、两个将校或士兵脱队来暗杀蒲生大将,实在是万万不可能。再说,如果要杀大将,他们一定是整队光明正大地来。他们现在就是以这种做法,在暗杀重臣后占据了首都的中心。这些人何必只有在杀蒲生大将的时候,要偷鸡摸狗的?」
「这个……」嘉隆语塞了。
鞠惠却不认输。她噘起嘴巴,口沬横飞地说:「不然就是邻居!」
「邻居?」
「没错,他们也是在封锁区域内不是吗!」
「你有什么证据……」
孝史想要反驳,却被珠子的声音打断了。
「我爸爸跟邻居处不好。」
「只是处不好就要杀人?」
「有可能。因为他们思想对立。」珠子凝视着孝史的眼睛慢慢地说。「我们家四周住的多半是军人,不然就是和军队有往来的商人或是公家机关的官员。这些人几乎没有一个不和爸爸对立的。后来情况严重到后门都封起来的地步。」
孝史吓了一跳。这幢府邸的确没有后门,也因此产生许多不自然和不便。原来原因是出在这里?
「要从我们家的后门进出,就必须通过紧邻着我们后面那户人家的私人道路。可是,爸爸却和后面那户人家吵了起来,一个说有本事就不要再走,一个说不走就不走……」珠子微微一笑,「跟小孩子吵架没两样吧!可是,他们却骂爸爸『叛国贼』。」
「吵架的原因是什么呢?」
葛城医生代替珠子回答。「是『中国一击论』。」
「啊?」
「你可能不懂,不过简单地说,就是认为其实中国不堪一击,真正的敌人是北方的苏联。蒲生大将大人在病倒之前,也是这个论点的支持者,但是,他病倒之后,似乎改变了心意。然而后面的屋主,我记得是陆军士官学校的教官,却认定改变论点的大人变了节。」葛城医生困惑地捻了捻胡须。「后门就是这样封掉的,其中的经过我曾听大人提过。大人是笑着说的……但也露出了相当懊恼的样子。」
孝史觉得简直是难以想象,把双手交叉抱在胸前。
刚才嘉隆也说过,病倒前后的蒲生大将宛如变了一个人,这是怎么回事呢?生病有这么强烈的威力,能够彻底改变一个人的思想吗?而这次的杀人事件,也和大将的思想变化有关吗?
这时候,他听到贵之低沉的声音。「无论如何,外部的人要潜进来杀爸爸是不可能的。」
孝史好像被一把拉回现实之中,看着他的脸。贵之已经从刚才的屈辱中重新站起来,也回复冷静的表情。
「你这个人脑筋真死,」鞠惠恶言相向,「你凭什么断定?」
贵之很干脆地回答:「因为窗户上了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