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二十一日、二十二日两天,犯人获得了除元旦之外仅有的休息时间。这两天里,他们不必进行工作,不过不可以出去放风,吃饭也从食堂转为了狱警亲自送到各个监室门前。
好在广场上方的那一片天空犯人们也看腻了,两天不放风来换两天不用工作,对他们而言很值得。
因此,犯人们终于有了部分支配自己时间的权利,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监室里迎来了罕见的热闹。
参加足球比赛负伤了的犯人缠着绷带,有的劝那些这个月十二号才被安排进来的新犯人们,好好珍惜戴曼斯监狱几十年未有过的休息日。有的仍不厌其烦唾沫横飞地讲述比赛时自己的英勇,博得听者崇拜的目光与发自肺腑的掌声。
其他监室要么在打牌,要么在跳舞唱歌,要么不管不顾地呼呼大睡。
而二零八监室,维拉克安心听着基汀讲课。
威尔兰语和敦曼语大同小异,他逐步掌握敦曼语的同时,威尔兰语的水平也突飞猛进。唯有在学习巴什语时,虽然入门学习简单,但很快因为复杂的语法进度大幅度降了下来。
“您还会什么语言?”维拉克愈发佩服能熟练掌握敦曼语、威尔兰语、布列西语、巴什语的基汀了。
“波克语、蒙勒哥语。”基汀想了想回答道,“普鲁曼、伦巴特、卡斯特利亚的语言以前也略懂一些,都是在那里旅行时和当地人简单学习的,现在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我现在想不到有什么东西是您不会的了。”维拉克钦佩之余,还很羡慕基汀。
基汀在比自己还要年轻的时候,可以放弃家里的一切,远赴威尔兰求学,而后环游世界,辅佐自己的挚友执政。他因为父母蛮横地试图左右自己的人生,而常常深陷黑暗,可最终,他还是坚持做自己,活出了一个他自己绝对满意,也绝对比按照父母意志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更精彩的人生。
维拉克所能想到的,他们唯一的共同点,就是生命的真正开始,是从自己来做选择的那一刻。
“你比克里斯大两岁?”基汀心里默默算着,“那我们之间应该相差了二十七岁。”
“是的,您二十七岁的时候应该已经看遍了世界的各个角落,开始和自己的挚友统治一个国家了。”维拉克不知道大半年以后,自己的二十七岁会是什么样,“一四零七年的时候我才刚刚出生。”
基汀感慨了一下时光的流逝,充满期许地看着维拉克:“你有想过二十七年后会是什么样子吗?也就是你和我现在一样大,五十三岁的时候。”
维拉克愣了一下才摇起头:“我还没有想过那么远的事情。以前住在贫民区的时候,没有必要想,因为在那里生活的人,过得都是一眼就能看到尽头的人生,实在是没什么好去想象的。去了莱泽因之后,是没时间想,每天满脑子都在想今天该怎么办,该怎么面对那些人。来了监狱,就从想着怎么才能活下去,到想着怎么离开……”
“你觉得二十七载长吗?”基汀问。
“长。”维拉克仅二十六岁,“我都还没有活那么久。”
“但真的会在不经意间就过去了。”基汀伸手指了指维拉克,又指向自己,“可能你一眨眼,一个恍惚,就变得和我一样苍老了。”
维拉克装作认真的模样:“那我希望到时候我的面前没有坐着一个二十六岁的年轻人,在想该怎么越狱。”
“哈哈……”基汀被维拉克逗笑,“你的五十三岁一定会很精彩的。”
“为什么您这么肯定?您一直都对我这么肯定。”维拉克露出笑容,歪着脑袋好奇地问道。
“像自己的孩子一样。”基汀的目光很是柔和,落在维拉克身上时,像是一双温热的手掌在轻抚,“当然要对你寄予厚望。”
被基汀这么说,维拉克略有些无所适从。
他想起自己在莱泽因的时候,看到托马斯一家人一起吃饭,看到梅拉夫人因为克里斯的死整日以泪洗面,曾无比嫉妒过克里斯。
“您对我而言,也是一个像父亲一样的人。虽然我连父母长什么样都完全记不得了,更不清楚和父母相处是什么感觉,但我觉得,就应该是和您这样。”维拉克微微耸肩,连忙转移话题,“外面真热闹。”
“听你说狱警们也伤了五六十号人,很显然,他们之所以愿意给犯人们放假,就是因为狱警现在人手不足,不足以轮替对犯人进行日常的监管。等狱警们恢复后,你也就该去工作了。”基汀猜透了所谓的福利,不过是监狱的无奈之举。
“不知道莱克特怎么样了,他养好伤了的话,估计会第一时间去见阿德尔,另外阿德尔应该也会见我一面。”天天和这两个不好纠缠的人打交道,保全自己的同时还要维系他们之间平衡,维拉克想想就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