匡然一声,那石凳兀自落在了她身后,陷地三寸,端端正正。
阿沅终于与和尚相对坐下。
她摆明嫌弃飘瓦。
男子肮脏、和尚晦气,飘瓦兼而有之。
和尚目瞪口呆,一时竟忘了到嘴的典故,张口半天,道:“从前,从前有处人家的墙倒了,邻人好心提醒。
可惜这处人家不领情,反倒嫌这邻居饶舌。不想当晚,那堵缺墙就引来盗贼。这人家丢失财产,气愤莫名,要抓这邻居见官……”
“飘瓦,你典故太老。”
“你要是领了我的情,我这口舌也不算白费。”
“就算盗贼来了,我也没有像样的珍宝可丢。”
和尚不以为然,道:“檀越的性命还是要紧的。你既要下山,总该想想,那人头——是谁的人头?又是被谁割下?总不该——是他自己下的手?”
和尚说着,手刀比划在自个儿的脖颈上,嘴里“咔嚓”一声,又道:“小僧想来想去,一个人要割下自己的头,兴许力气大些,也是可行。但人既无头,必死无疑。
这死人总不能挪着自己的尸身,捧着自己的头颅,裹上布巾,抛过墙去呀?
此案摆明了,有奇诡惨毒之处。檀越以身犯险,又是何必?”
阿沅微笑道:“和尚忒多废话,我去赏花,何曾说要犯险?”
和尚闭上嘴,良久,幽幽叹一声,道:“看来我是劝不动你了。”
“和尚,下辈子罢。”
和尚气得心口一抽,痛不欲生道:“寻常我就是在门口拣只阿猫阿狗,灵性不足,也还晓得献媚。檀越啊檀越,和尚短你哪顿馒头?少你哪日斋菜?
更遑论当初,你身无分文,倒在本寺门口,饿得三魂悠悠,七魄荡荡。是和尚不顾本寺清誉,一力救你性命,容你住下。你可倒好,竟如此报答于我?”
“施恩莫望报。”
“你不建逍遥楼了?”
“我并非逍遥楼中人。”
飘瓦犹疑起来,当年,逍遥楼灭门,楼主的养女,蹈火赴死,楼主的独子,虽是不知所踪,恐怕也早死了。
只因这少主从小厌恶江湖纷争,不爱习武。退一步讲,饶是他有盖世的武功,那四面楚歌的情形,也难逃剿杀……
武林中人皆以为,逍遥楼死绝。
飘瓦倒没想到,五年后,他又见着了曾令武林中人闻风丧胆的逍遥令。
“我晓得你隐姓埋名,躲避仇家。”
阿沅确是记得大漠日落时分,火烧红云,她终于生了兴致,坦然道:“我曾有幸救过一个人,那玉牌被他落下。我看着玲珑可爱,便拣在身边,把玩而已。”
和尚皱起眉头沉思,追问道:“是男是女?年轻抑或年长?”
“年轻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