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阿沅不愿拂了他的好意,道:“你请讲。”
赵洵因前两日讲的,勾不起阿沅的兴致,这会换了花样,道:“我家有个古董铺掌柜,姓黄,经验老道,圆滑无比。”
阿沅一听,看来他要讲真人真事,这倒有些新奇。只是她身上僵硬,有些难受。
赵洵又看她,问道:“我帮你揉揉手臂怎么样?”
他晓得她不好意思,倒不客套,握着阿沅的手腕,轻轻抬直了,一寸一寸捏揉她的手臂。
阿沅心里一声叹息,她怎么觉着自己好像板上鱼肉。她想说一句“多谢”,又显得多余。他起居坐卧都陪着她,她想得到的,想不到的,他都一样样想到了。
阿沅倒不怕自己没福消受,她脸皮厚,权当他报恩好了。
赵洵淡淡道:“我接着给你讲。话说,因一时风气,文人墨客重砚,越中的藏石都用尽了。扫垢山庄的谢无忧在半月前,曾托一位叫金生色的书生,为他寻觅一方石头做砚。”
阿沅忖道,赵洵平白无故说起谢无忧,一定不是好事。
果然。
赵洵又道:“恰巧,山阴狱中的一个大盗,为了筹措贿赂官府的金银,要卖家传的一块石头,索价白银二斤。那时,金生色听闻,亲自看那石头,因还是璞石,要价又高,他不能定夺,就请黄掌柜过目。”
阿沅听到这里,微微一笑,问道:“你说你家的这个黄掌柜,当真圆滑无比?”
赵洵看不清她笑意,想抬手揭她的帕子,又怕她恼,只好忍着,点头道:“黄掌柜的为人,你一会就晓得了。彼时,他指着那石头上的白眼,说了一句,黄眼浊目,只配垫桌脚罢了。”
赵洵说得一本正经。
阿沅眼眸含笑,道:“那后来呢?”
“后来,金生色将石头还给了大盗。当晚,黄掌柜就用三十金悄悄买下,送到吴中的汪砚伯处制砚。汪砚伯是当世名匠,砚成后,五个小星,一个大星,砚名“五星拱月”,天然品格,有市无价。莫说是三十金,就是三百金,黄掌柜也未必肯售出。”
阿沅听了,轻笑,扯得脸疼。
赵洵见她绷着脸难受,又有些后悔,道:“我还是给你讲风物好一些。”
阿沅看他一眼,原来,他不是不会讲见闻。
她道:“我想瞧瞧那砚。”
赵洵听了,道:“可巧,黄掌柜送来给我过目。”
他正要起身,看见小乙在屏风那边,呆若木鸡,听得痴傻,不由冷冷道:“你在那儿做什么?那一方砚呢?你收在何处了?”
小乙回过神,连忙应了话,急忙往外间书房寻砚。
他抬下书架上一个锦盒,心里道,原来公子爷还会讲典故,还讲得那般摇曳生色!
他暗暗佩服,捧着锦盒进了内室。
小乙自锦盒捧出石砚,赵洵接过,给阿沅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