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有五块钱愿意买个烧饼给流浪汉,到纵有五万也吝于施舍一分;从因为同事排挤而委屈流泪,到可以笑着看偷了自己方案的同事侃侃而谈,成长对于在浑浊的都市里挣扎了十年的安锦宝而言,并不是剧烈的疼痛,而是温水煮青蛙的麻木。
新的世界,平凡而悠闲的生活让安锦宝格外放松,但性格中留下的痕迹并不会因此消失,她的温柔和怜悯从来都只是在不损害家人和自己利益的前提下,像是谨守着自己划下的线,从不试图超越。
闵时清此时恰到好处,在这个十六岁就算成年的时代,早慧的他已脱离孩童的天真,又没有成熟到少年。
如果早一点,安锦宝不会对一个小孩子多想,如果晚一点,安锦宝未必能轻而易举的去相信,自然而然的被打动。
青梅竹马,梦一样甜美。
放生过后安明厚领着他们回去,不知道抽了什么签,姚夫人不是很高兴的样子,闵夫人和吴氏还有心情说笑,阮氏一如既往的平静,让人完全猜不出她在想什么。
用过佛光寺颇有名气的素斋,几位夫人要稍作休息,申时再去听主持讲经。
安锦宝不相信几个哥哥会乖乖休息,撒娇磨了吴氏去跟哥哥们一起,吴氏猜到孩子们不会安分的呆在房里,好容易出来一次,也不愿意拘了他们,半推半就的许了他们在寺里转转,只不许走远。
几人痛快应下,至于什么叫走远?只怕各有各的答案。
出了门,闵时清已经等着了,姚雪蝶听见外面的动静,一则母亲不太爽快,二则上午闵时清与安锦宝放生小鱼的那一幕她看在眼里,心里莫名很不痛快,赌气只当不知道。
还以为他们至少会叫她一声,结果过了一会儿院里就恢复安静,竟然……竟然真的不理她就走了??
绞着帕子,姚雪蝶委屈得眼泪都在打转,偷偷看了看跪在蒲团上念经的母亲,到底没敢说话。
现在是盛夏,佛光寺后银杏成林,绿树荫荫,空气里带着淡淡银杏的味道,使人莫名心静。
几人转了一圈,三郎只嫌无趣,便要去别的地方转转,六娘贪这里凉爽,却不想多走。
二郎在弟妹间犹豫,闵时清适时提议自己留下来陪六娘:“佛光寺我原曾来过,不必再逛一次,后面有半截无名氏碑,书法很有风骨,值得一看,一会儿六娘休息好了我带她去找你们,要是晚了你们也不必等,到时辰了我带她回禅院就是。”
对闵时清二郎自然无不放心,那半截碑文又说得他心痒,当即便应了下来。五郎本不想去,奈何三郎一激动拉着他就跑,他力小挣脱不开,一时小脸儿黑透,可惜三郎可不是会看他脸色的人,只能回气恨恨地瞪闵时清一眼。
闵时清一愣,两三年没遭过五郎白眼儿了,这突然一下……还挺怀念的。
六娘寻了颗顺眼的树,把帕子铺在地上坐下,小小的身子斜靠着树,微眯着眼仰头看在树叶间摇曳的光影,小模样儿别提多自在了。
闵时清低头看她,稚嫩的眉眼掩不住那种别样的安静,唇畔的笑意让人感受到她的满足与活力,闵时清取下腰间锦袋里的竹笛,默默在她身边坐下。
午后的银杏林里,笛音清浅悠扬,没有高亢的旋律,更像是温柔的催眠。
安锦宝好像做了一个美梦,醒来眨眨眼,却不记得梦到了什么。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靠到了闵时清身上,挺舒服的,安锦宝懒得动:“清哥哥,我做了个好美的梦。”
“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