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生活中,她对这样的认识还比较浅薄,最多就是在医院里看到某某军长的家属被特别对待了,某某省委领导的孩子被塞进来了,仅此而已。哪怕被段雯珊抢走了男朋友,她也一直没有意识到,这就是强权行为在自己身上活生生地体现。
她看问题的时候,总是具象化了。比如大学生工作不好找,公务员招生要走后门,进医院要托关系,房价过高导致生活压力过大。她从来只看到这些,有时候也跟朋友讨论一下,但更深层次的东西,她就不会去细想了。
今天,坐在这里的时候,她才知道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东西,是她无法想象的。很多地方,或许她这一辈子都进不去。比如这家餐厅,如果没有段轻寒领路的话,她大概永远也想像不到这里还有一个吃饭的地方。
这栋楼,是这座城市的标志性建筑,很多刚来这里的外地人,都喜欢来这楼里参观。蓝希音刚念大学那会儿,就曾经和朋友们来过。后来跟穆萧声恋爱时,两个人偶尔也来。不过通常都是逛一下,饱饱眼福就走了。
他们也曾异想天开,发誓有一天要把这栋买下来。这话说了之后往往过不了多久,他们就会相视一笑,然后手牵着手,继续去挤公交和地铁。
这个她一直以为还算了解的地方,原来再往上走,会是这样的一番景象。他们所看到的,不过是最表层的东西,商场、柜台、名牌、珠宝,偶尔看到家哈根达斯,对他们来说已经算是奢侈的东西了。
那通往顶层餐厅的电梯,后来听倪喆说,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坐的。蓝希音回忆一下发现,确实是这样。当时段轻寒带着她在里面东绕西绕半天,最终停在电梯前的时候,她已快要绕晕了。如果不是熟客的人,或许根本找不到电梯的所在。
即便你真的运气很好找到了,你也进不去,电梯里有专门的工作人员,必须出示卡才能搭乘。蓝希音不太明白,段轻寒干嘛要带自己这个土包子来这种高级的地方。放眼望去,整间餐厅里寥寥无几的客人中,就数她穿得最随便。
虽然段轻寒也就是普通的衬衣加西裤打扮,但他这个人,天生给人一种高贵的气质,哪怕那天在他家里,看他穿t恤棉裤的时候,蓝希音也有这样的感觉。
段轻寒对此的解释是:“这里比较安静,景色也不错,关键是,东西味道不错。”
他这么一说,蓝希音也没办法反驳,只能心安理得地接受了这餐饭。吃饭的时候,段轻寒提到了堂妹雯珊,对她中午的行为表示了抱歉。蓝希音倒是不怎么在乎,笑笑道:“正常,我认识她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她以前就是这样。听她说,她大学那几年,从来没在学校吃过食堂,从来都是叫的外卖,还不是快餐店的外卖。其实,她要是留在北京的话,或许可以走读,吃的也可以好一点。”
“这就是鱼与熊掌不可兼得的问题了。她在北京,生活上虽然更优越一些,可管着她的人也多。所以才会想要考外地的大学,自由一点,嘴巴虽然委曲一点,耳根子可是清静了不少。像这次安胎也是,家里亲戚朋友太多,关心的多了她也嫌烦,就跑来这里了。”
“也是,整天有人在耳朵边唠叨,确实也挺烦人的。”蓝希音话是这么说,倒也有些羡慕段雯珊,至少有那么多人在那里关心她。她回忆自己当年怀孕的时候,因为父母不在身边,什么事情都要依靠穆萧声,总是觉得处处不方便。
后来,这个本就是意外的孩子最终还是没保住,或许冥冥之中已有注定。她当时那样的情况,独自一人带个孩子,会有多辛苦是可想而知的。虽然对于老天爷的这种安排,她并不感激。
望着玻璃外浓重的夜色,蓝希音随口问道:“你呢,也受不了家里人的唠叨,才离开北京的?”
“倒也不至于,如果你把那些唠叨当作一首比较难以入耳的歌来听的话,其实忍忍也就过去了。我以前在部队的时候,教官就总说些让人恼火的话,据说是为了刺激我们,鼓舞士气。后来我们都学着当他在唱山歌,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部队,你当过兵吗?”蓝希音一下子就好奇了起来。
“嗯,当过几年,混不下去了,就转业了。”
他虽然话是这么说,但蓝希音心里明白,事情一定不是那么简单。段轻寒这个人,一看就是那种要么不做,要做就做到最好的人。怎么可能会在部队里混不下去而转业。而且,他年纪也不大,如果在部队的话,应该还处于被培养的时期,前途是远大的,以他家的背景来说,他应该可以在部队里混得如鱼得水。
蓝希音本能地想要问个清楚,话到嘴边又缩了回去,改口道:“现在这样不也挺好。你要是在部队的话,这样的餐厅,未必消费得起呢。”
“也是,人活在这世上,总该有所得,也有所失。什么都想要,未免太贪心了。你这样不争不抢的性格不错,难怪倪喆会喜欢。”
听到这话,蓝希音不由脸一红,脱口而出道:“我和他没关系,别误会。”
“嗯,看得出来,你大约还不怎么喜欢他。不过作为他的朋友,我也明白,他挺喜欢你的。认识他这么久,从没见他谈过恋爱,原来一颗心早就系在你的身上了,难怪。”
他最后的“难怪”两个字,听在蓝希音的耳朵里,总觉得有点刺耳。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不希望别人把她和倪喆联系在一起。这种厌恶的感觉,甚至出乎她的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