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洗过澡之后又给自己的伤口涂药,从浴室里一身热气出来,看见江嘉屹坐在她房间的书桌前。
“在这干什么?不睡觉?”
“看会书。”他半垂眼皮随手翻了手里的书。
是她房间里的书。
以前他也经常到她房间里看书,一看一整天,也不知道她房间的椅子是不是比他书房那张舒服。
江嘉屹也洗过澡,头发半干半湿耷拉着,比平时长一些,冒着水汽。
房灯没开,就只开了他前面的一盏台灯,照亮了一个小范围,灯光朦朦胧胧把他笼着,惨白的光把他照得眉眼清隽,也挺冷淡似的。
林夭钻进被窝里,一边找枕头,一边随口道:“嗯,那你看吧,我睡觉,你也别看太晚了。”
他没理,沉浸在书的世界里。
她累了一整天,几乎一沾枕头就失去了意识,也不知道江嘉屹走没走。
混混沌沌中,她梦见小时候,就初中那会。
那顿沉闷的晚饭。
她母亲犹犹豫豫跟她说,你爸给你找了关系,让你进一个皮袋厂子工作,一个月三千五,每天缝制皮袋十个小时就可以下班了。
那会她十三岁。
但也懂一些法律了,她问那不是童工吗?她不想去,她要念书。
她喜欢念书,从小成绩就好。
这话说完,就被她爸一个耳光扇过来。
他吼了她一顿,念什么书,没钱,念完还不是要嫁人,浪费钱,大哥没钱上大学,你得出一份力。
她登时哭了,然后晚饭被她父亲没收,还被关在黑漆漆的厨房里,不让出来。
蟑螂、老鼠和无尽的黑暗。
她母亲偷偷摸摸给她鸡蛋,也被她父亲丢垃圾桶了,林动居高临下俯视她,笑容扭曲怪异。
第二天她被父亲揪着衣领,送到了那个厂子里,甚至跟人说她是住宿,不让回家,工资发到他的卡里。
然后,她见到那几个面容狰狞的女孩张牙舞爪地向她靠近——
林夭惊醒过来,才发现是做梦。
这个梦太真了,像重生到那个时期,再重新活一遍。
她呼了口气,慢慢镇定下来,抬手摸向额头,一脑门汗。
从被窝里伸出手,想拿手机看看时间,忽然发现房间里还有光。
江嘉屹还坐在书桌前,只是没在看书,他手背抵着额头,歪着脸在看她,那本书被他随便丢在书桌上,摊开着。
也不知道多久了。
林夭坐起来扫了眼时间,凌晨三点半。
“……”她捞起头发随意甩到一边,“你还不睡?”
倒也没吓着,江嘉屹以前经常这样,他长期失眠,晚上总是睡不着,每次睡不着不是去找江意禾就是找她。
他从小就很乖,不会打扰她们睡觉,所以就会安安静静坐在一边,坐到天亮。
江嘉屹悄然无声地抬了下眼睫,目光很复杂,烦躁而不满,一直积压着,乱七八糟。
林夭说:“给我倒杯水?”
他往后一靠,抬起下巴睨着她,挺冷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