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到一个地方,师傅租一个房子,分成两处,我们四个男人睡一处,娇娇睡一处,我们打工,她做饭。
一般都是我们回去吃,今天实在是太气了,干活都没劲儿,谁也没想回去吃饭,娇娇等久了,就自己送来了。
看见我们都哭丧着脸,娇娇问我们是咋回事,我把上午发生的事儿说了一遍,娇娇也气愤,但气愤归气愤,活儿还得干。
我们已经忙了四十多天了,眼看再有三四天都能交工,这个时候要是赌气走了,一个子儿也不落,那这一个多月,就真算是全白干了,接下来连饭都吃不上了。
&ldo;我弄死他!&rdo;二师兄咬牙切齿地说:&ldo;那个死胖子,太他妈的欺负人了!&rdo;
二师兄以前因为打架,用钢筋把人的腿给敲折了,住了三年大牢才放出来,进了工地,遇见了师傅,愿意跟着师傅学手艺,师傅人好,就收下他了。但他的性子还是一直没改,胆大妄为,动不动就要弄死人,还好师傅能管住他,这才没再进号子。
大师兄油滑,坏点子多,他说:&ldo;咱们把下水管子给他糊住,装上马桶,拿了工钱以后就走!让他以后屙屎、尿尿都下不去。&rdo;
听大师兄说的这么损,我和娇娇都笑了起来,只有二师兄没吭声,师傅吐了个烟圈,说:&ldo;好好干吧,别一分钱都拿不到了,那咱们可就真是要吃风屙沫儿了。&rdo;
娇娇走后,一下午我们都无精打采的,晚上放工回去吃完饭,我是连觉都睡不踏实。
迷迷糊糊到半夜,睡梦中,我突然觉得像是有人在晃我。
我一个激灵醒了,睁眼一看,黑灯瞎火的,师傅的脸凑在眼前。
&ldo;别吭气儿。&rdo;师傅压低了声音,说:&ldo;你起来,穿上衣服,跟我出去一趟,动静小点。&rdo;
我不知道师傅要干什么,但是师傅的话,我从来都听。我点了点头,看见大师兄和二师兄都睡得正香‐‐我们睡得是通铺‐‐便摸索着,悄悄把衣服穿好,下了床。
师傅已经去了外头等着,我出去以后,师傅递给我个手电筒,我接着了,看见他手里还有一个玻璃瓶子,是那种小的水果罐头瓶子,两寸来高,茶杯粗细,里面还装的有液体,黄渣渣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我便问:&ldo;师傅,咱们干什么去?&rdo;
师傅说:&ldo;我见有人往垃圾山上扔了个死猫,你跟我去找找。&rdo;
我们租的是城中村的廉价房子,附近有个垃圾山,天天有车来运垃圾,附近的村民也总在那里丢死猪、死狗、死鸭、死鸡、死猫什么的。
这大半夜的,师傅叫我起来去找死猫,我有点懵:&ldo;去找死猫干什么?&rdo;
师傅看了看我,说:&ldo;有用。&rdo;
我还是不懂:&ldo;有什么用?&rdo;
我是那种比较轴的人,遇见什么事儿,做什么事儿之前,非要弄清楚不肯,师傅也知道我的秉性,他拿出一根烟,点燃了,先吸了一口,然后说:&ldo;扣掉眼珠子,泡上药水,砌到主家卧室靠床那墙的里头。&rdo;
我吓了一跳,揉了揉眼,又仔细看了看师傅,说:&ldo;师傅,你没事儿吧?&rdo;
师傅说:&ldo;我没事,也不是说着玩的。&rdo;
我看着师傅,烟头在夜里一亮一亮,映衬着师傅的脸有些和平常不一样。
师傅几乎从来都不开玩笑,和蔼而严肃。
师傅也从来都是本本分分、老老实实的,没做过什么坏事,这大半夜去找死猫,然后抠出眼珠子,砌到主家卧室的墙里‐‐这实在不是师傅平时的作风。
我嚅嗫了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师傅的烟已经抽完了,他丢了烟头,仰脸看了看夜色,说:&ldo;走吧,再磨蹭就晚了,你有什么想问,路上我再给你说。&rdo;
师傅这么说,我也只好跟着师傅走了。
&ldo;三个徒弟,只有你的心眼实诚,人品也好。&rdo;师傅走着,开了口:&ldo;老大油滑,一肚子坏水。老二太狠,生性刻薄。所以我不叫他们俩,这事儿不能让他们俩知道。&rdo;
&ldo;咱们这到底是要做什么?&rdo;我越听越摸不着头脑。
师傅说:&ldo;那个主家太欺负人了,一泡尿尿掉俩人四十多天的工钱,心太黑,我要他过的不安生。&rdo;
&ldo;是太欺负人了!&rdo;我也愤愤不平,说:&ldo;那在他们家卧室的墙里砌进去死猫的眼珠子,能有什么用?&rdo;
师傅说:&ldo;三百六十行,行行有下算。咱们的祖师爷是鲁班,祖师爷教了咱们吃饭的手艺儿,也教了咱们不受欺负的手段,把泡在药水里的死猫眼砌进墙里,就是祖师爷传下来的一个手段。床的一头靠着墙,那个主家睡觉的时候头也顶着墙,他就天天夜里睡不着。&rdo;
我越发好奇:&ldo;为什么?&rdo;
&ldo;他只要睡着,就会做噩梦。&rdo;师傅幽幽地说:&ldo;梦见有一双眼盯着他看,一双死猫的眼。&rdo;
第二章木工行当里的下算
我吓了一大跳,感觉浑身都有点发毛,夜风一吹,&ldo;呜呜&rdo;的响,好像有人躲在暗处哭一样,我更是遍体生寒,我胆颤心惊地看了看四周,觉得后背痒痒的。
师傅笑了笑,说:&ldo;怕了?&rdo;
我装腔作势地咳嗽一声,说:&ldo;没有。&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