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这部电梯直通地下停车场。公司员工的车都停在那里,当然也包括十五楼的那些高层人物。地下一层入口的门是锁住的,使用停车场的人必须要用这部电梯。&rdo;吴隽玉摁了一下开关,数字键开始变幻,&ldo;快八点了,正是上班的时间,待会儿我把你们送到一个隐蔽的地方,你们在那里守着,想出来的时候就打电话给我。响一声就行。我来领你们出去。&rdo;
&ldo;嗯。&rdo;
电梯门叮的一声开了,就像一张四四方方的大嘴巴,在等着自投罗网的食物。里头三面都镶着镜子,即使一个人进去,也会制造出一种万头攒动的场面。
林蕊生的脊梁有点发麻。
7
每座城市都有大厦。
每栋大厦都有电梯。
每部电梯都有镜子。
如果把大厦比喻成人体,那么电梯就是他的心脏。承上启下,吐故纳新,为心脏补给新鲜的血液,促进新陈代谢。59二而镜子就是他的眼睛,不动声色地窥视着那些走进来的人,以及他们所带来的故事。
亲昵的情侣。偷情的贱人。猥亵的色狼。龌龊的小偷。不拘言笑的白领趁无人时吐出嘴里的香口胶按在墙上。一脸和善、任劳任怨的保洁工对着别人的背影射出一口浓痰。人前一本正经的领导在监督缺席时恣意揉搓着女下属的屁股,专业的指法就像农民检验西红柿的成熟程度。可当门一开,精致的面具重新回到了他们的脸上。笑容纯洁。举止雍容。就像花园里修箕整齐、雨露均衡的花朵,一水儿的和谐。他们自以为没人知道那张面具下的丑陋面目。错了,镜子知道。这个世界上所发生的一切,尽收在它的眼底。
林蕊生看着镜子里自己,心想,那个男人是否曾经也站在这里,对着镜子审视过自己的灵魂。
&ldo;哎,你确认那个男人就在这栋楼里吗?&rdo;闫水晶搓着冰冷的手。地下停车场里的气温应该比上面低几度,又潮又冷。
&ldo;嗯。&rdo;林蕊生点头,眼睛紧张地盯着右上方的反光镜。
吴隽玉把她们安排在停车场拐角的小仓库里,里面堆放着一些损坏的清洁器具,断了头的拖把和碎裂的水桶什么的,平时没有人来。她们把门敞开一条窄窄的小缝。这个位置比较偏僻,好在旁边按装了一只脸盆大小的反光镜,可以监控大部分停车场的情况,也包括通往外面的惟一的那部电梯。
她们已经在这里等了十多分钟。一辆又一辆的车子开了进来,都不是她们要等的人。
&ldo;水晶,你可得仔细认啊,这对我很重要。&rdo;林蕊生再三叮嘱。
&ldo;我知道,不过时间过去了那么久,难说会不会认出来……总之我一定会尽力的。&rdo;闫水晶想了想又说,&ldo;哎,你答应我的事是真的吗?&rdo;
&ldo;什么?&rdo;
&ldo;普拉达春装。&rdo;
&ldo;当然。&rdo;
&ldo;那好吧,为了这件衣服挨点冻也值得。&rdo;闫水晶登时精神抖搂起来。
一辆银灰色的宝马缓缓驶进了反光镜,径直驶到一个放着&ldo;专用车位&rdo;的区域。一名停车场的工作人员一溜小跑地取走警示牌,然后等车子停稳后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拉开车门。车主是个身材中等的男人。应该不止五十岁,但保养得不错,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年轻。考究的西装和雍容的气质说明他的身份肯定不凡。
&ldo;天哪,是他!&rdo;闫水晶突然惊呼一声,伸手捂住嘴巴。
林蕊生的头顿时轰的一声,像被人抡了一棍子似的。&ldo;是他?你认出来了,真的是他?&rdo;
闫水晶白了她一眼,&ldo;你想到哪去了,我指的是他是胥海峰!&rdo;
&ldo;……&rdo;
&ldo;来贝城这么久,居然连胥海峰是谁都不知道?&rdo;
&ldo;不知道。&rdo;
&ldo;他是贝城最有钱的人,每个女人都想嫁给他。&rdo;
&ldo;不是吧。&rdo;林蕊生打量了胥海峰一下,五玖2皱眉,&ldo;你也想吗?他的年纪都能当你爸了。&rdo;
&ldo;这句话好熟悉啊,从前也有一个人跟我这样说。是一个怪傻的出租车司机。&rdo;闫水晶笑了笑,脸色渐转阴沉,用罕有成熟的语气说,&ldo;爱情是善变的,男人是靠不住的,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攥在手里的钱才是真正属于自己的。&rdo;
她才不过二十出头吧,怎么会有这种颓废的想法?或许是因为她所处的环境,接触的都是这个社会中最黑暗的一面,所以令她对人性感到绝望了吧。林蕊生握住了她的手,刚想说点什么,全身的警报突然拉响在这间阴暗逼仄的塞满了杂物的小房间里,没有窗户,也没有风,空气中却似乎有来历不明的气流在激荡。那是一种汗毛凛冽的感觉,通常发生在危险即将降临的时刻。与此同时她感到闫水晶的手掌肌肉痉孪了一下……
&ldo;啊……&rdo;闫水晶的眼睛睁得好大。
&ldo;什么?&rdo;
&ldo;我看到那个男人了……那个跟你姐姐一起出现在电梯里的男人!&rdo;她的声音因为过度压抑而变得诡异。
林蕊生僵硬地看去,
反光镜里,那辆银灰色的宝马旁边多了一辆黑色的切诺基。一个年轻男子动作优雅地下了车,微笑着向胥海峰走去。嘴角上挑的弧度无懈可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