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还未升起,屋内仅有一点青色的微光,与肖宗镜清淡的神色很是相配。姜小乙见他在发呆,就偷偷看了一会。
他半杯茶喝完,淡淡道:“赖这么久还不起?”
姜小乙连滚带爬起来了。
就这样,一路风餐露宿,披星戴月,他们终于在六日内赶到了丰州。
进城之前,肖宗镜先把这案子详细地给姜小乙讲述了一遍。
说是详细,其实也没什么内容,这次劫案十分离奇,没有目击者,没有活口,也不见任何尸首,连具体的案发地点也无法确认,只能大概定在冀县附近。
这次负责押运军饷的是南军名将赵德岐,武艺高绝,连肖宗镜也敬佩三分。原计划与他随行的有三百多名士兵,但是因为前线急需粮草,赵德岐怕行军太慢,亲率卫队五十余人,抄秘密粮道押运粮饷。虽然人数少了很多,但这些都是训练有素,可以以一当十的精兵,竟然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目前最大的问题就是那条临时改的秘密粮道,具体在哪,无人得知。冀县县令蔡清派人沿途搜寻,始终没有线索。蔡清似乎是个难得的好官,觉得此案难辞其咎,查不出结果,竟自尽谢罪了。
案子刚到手时,谢瑾分析过,最简单同时也是最坏的猜想……就是赵德岐叛变,带着军饷投敌了。但肖宗镜从未做这样的怀疑。首先,没有任何一支敌军传来接收赵德岐的消息。另外,赵德岐的家眷都在天京,他不会全无安排就这么走了,那等同置全家老小于火海。而且,就算他真的决定抛家弃子,背主投敌,也不可能只带五十个人。现在军队都在前线,尤其是跟着他南征北战的私人卫队,人数近三千,都是生死过命的兄弟,赵德岐要走至少该把这支队伍一起带走。
还有一点,也是肖宗镜不愿怀疑赵德岐的理由。
赵德岐与他的父亲肖谦曾一起在军中任职,是关系密切的挚友,儿时也曾指点过他的武艺。在肖宗镜心中,赵德岐与杨亥一样,是忠君报国的良将,他不相信他会背叛朝廷。
“所以我们此行就是来抓劫匪的?”姜小乙问。
肖宗镜道:“劫匪是其一,更重要的是要把军饷找回来,还有查明赵将军的下落。现在南军正在与贼军交战,军心不能乱。记着,我们动作一定要快。”
姜小乙眺望远处繁忙的丰州城,转了转手里的缰绳,利索地应道:“懂了。”
第21章混江湖得有一个响亮的外号!……
丰州的地理位置在大黎正南方,是个天然宝地,四季如春,气候宜人。
从天京城赶来的短短六日里,姜小乙亲见着干枯荒芜的山野,一路变为翠绿。
大黎最重要的三个商业区域,排第一的当然是天京城,另外两个,其一是已被贼军占领的,位于东南沿海的青州,剩下的那个便是姜小乙脚下的丰州。
丰州交通便利,四通八达,南部更是有几百里的海岸线作通商之用。与荒凉干峭的齐州不同,这里人口众多,往来客商无数,热闹的同时也是鱼龙混杂。
姜小乙从没来过丰州,她对这里唯一的了解是北边有一座著名的高山,名为虹舟山,山顶上有南方最大的武林势力——天门。现任掌门便是“四方神”之一,人称拳宗的姚占仙,家大业大,门下弟子无数。
军饷被劫发生在冀县附近,位于丰州中北部。
姜小乙一进城就被忙碌的景象吸引了,大路两旁商铺无数,天南海北的东西都有的卖,北方的山货、南方的茶布、东边的海物、西边的药材……数不胜数,满大街都是商贩和跑腿的伙计,踩得地面尘土飞杨,不时还有要人出来掸水。
简直比天京城还要热闹。
肖宗镜扯开领口,袖子挽起,额头上都是汗珠。
确实是太热了。
已经是深秋时节,天京此时寒意袭人,宫里已经开始烧火取暖了,丰州却犹如盛夏,街上打着赤膊干活的人比比皆是。
进城时刚好是正午,两人先找地方简单吃了饭,出来后朝县衙方向走。姜小乙一路东张西望,很快她的目光被路旁一处吸引了,停住脚步,对肖宗镜道:“大人,我想去那边瞧瞧。”
肖宗镜顺着看过去,是路边一处简陋的食肆,没有屋瓦,只是支了个棚子,卖些简易吃食,食肆旁挂着个牌子,上书二字——“吕坊”。
虽然食肆又破又小,可架不住热闹,一共只有六七张桌子,已被占得满满当当。但是那些人明显不是寻常食客,而是些青皮无赖,挑衅闹事,来往的行人都不自主地躲着那里走。
肖宗镜笑了笑,明知故问道:“是没吃饱,还是另有打算?”
姜小乙赧然道:“大人说笑了,我哪有那么能吃,就是想去看看。”她向来喜欢这些青皮扎堆的地方,总有新鲜事听。她提议道:“大人,您有您的办法,我有我的路子,咱们不如各查各的,或许这样更快一些。”
肖宗镜道:“好,你想去便去吧,今晚太阳落山前,我们就在这里碰头。”
与肖宗镜分别后,姜小乙走向吕坊。食肆内已经人满为患,没有其他空位了,姜小乙仗着体格小巧,顺着缝隙往里挤。
这些青皮统统看向屋内,那里有一女子,年纪二十几岁,颇有几分姿色。她穿着灰色衣衫,下系白色凤尾裙,腰间戴孝,应是家里刚刚办过丧事。她正忙着干活,袖子挽了起来,露出白嫩的手腕,发髻也有些凌乱,脸颊不知是热的还是气的,红艳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