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老人讲,蛟是我们川东地区山里修炼千年,已经成气候的大蛇,当地也称山龙。这山龙修炼到一定的火候就要流归大海,所以每次走蛟都是在山洪暴发、河水陡涨的时候。只要一走蛟,所过之处,寸草不生、鸡犬不留。此时父亲叫了声,不好,就带着众人使劲推,可是人力再大,也扛不过洪水,何况水里还有这么一个虎视眈眈的大家伙。父亲看那两只眼睛越来越近,对老人说了句,记住找到我儿子胡大雨,锣鼓村的。他就把电筒打开,对着那条山龙使劲闪光。山龙见有人挑衅,突然窜出头来,那头足足有一张大桌面那样大,在头上长着两根粗壮的犄角。那山龙张开嘴,伸出一根长长的信子,直冲灯光而来。父亲一把推开木板,自己朝水里深处流去,山龙见父亲身上的灯光在闪,突然改变了方向,向父亲追去。
老人讲到这里,他突然呜呜地哭了。他说后来,只看见电筒光闪了几下,就不见人影了,他和小孙子使劲爬在门板上,家人在下面使劲撑着他们,可是发觉后来,撑着他们的人都不见了,他们最终飘到镇外十里远的一个山坡小平地上。他们在那儿等了两天,后来解放军发现了他们,把他们背出了大山,安顿在学校。老人和那孩子情绪好转后,就想起了恩人临走的吩嘱。他想,如果胡大雨还活着的话,肯定会被安置在学校周围,所以就一路询问过来,不想真的在学校找到了我们。
母亲当场就晕了过去!多亏学校安排有临时医务工作人员,他们把母亲抬到学生床上,给母亲打了针,又找了几名志愿者守着母亲,说此大灾过后,灾民失去亲人后心灵都很脆弱,要好好照顾,尽量多开导他们。母亲醒来后又痛哭了一场。大伯和大妈也跟着哭成一片,任志愿者再怎么劝也劝不了。最后,老人家说了句,哭什么哭?你看看这外面,哪家不是都失去亲人了?哭能把亲人哭回来吗?你再看看我们这一家,现在就剩下一老一少了,我们都没哭啊。老人说这话的时候,两行眼泪顺着脸颊奔涌而下。
半个月后,我们回到了家。说是家,其实什么都没有了。山洪下来,卷走了一切。母亲看着熟悉而又陌生的地方,就吧嗒吧嗒掉眼泪,然后抱着我头也不回地走了。我们被镇上负责民政工作的同志安排在七一一厂集体住宿楼里,省上下发了救灾款,人平150元,在当时来说可是笔不小的数目,说是愿意回家去重新建房的才有。母亲觉得回去也没意思了,就决定留在集体楼房,上面考虑到母亲的特殊情况,分了两室一间一厨的房子,厕所是公用,就在楼梯的转角。每家每户也分了些粮食,说是暂时安顿下来,后面统一考虑大家的出路。
大伯和大妈被刚在城里找到工作的堂哥接到城里去了。他们临行时,抱着我使劲地亲,大伯的胡须特别硬,扎得我哇哇大哭。那个时候,我已经有两个月了,我开始冲他笑。他说,乖孩子,长大了好好照顾你妈,记得来城里找我们。我又冲他笑了。他说,这孩子真怪,好像能听懂我说话。
大伯和大妈走后,母亲就一直和我住在这里。后来据说是县上跟省上汇报,省上领导出面跟七一一厂里协商,把这批灾民安顿在了厂里,我母亲成了七一一厂的一名正式员工。她先跟着师傅学了两个月的车床工作,主要任务是将一个铁柱在车床上切磨成一个钉型的东西。那个时候,我每天爬在母亲的背上,看母亲忙里忙外,我不知道他们做这个到底是干什么的。直到我醒事后,才知道,这七一一厂是大有来头的。当年新中国成立,国民党反动派在台湾虎视眈眈,美帝国主义亡我之心不死,伟大领袖毛主席一声令下,就在川东北一带的深山大沟里开建军事工程。当时的川东地区,一大批军工企业的入驻可以说是浩浩荡荡、蔚为壮观,每个兵工厂都以编号命名,除了我熟悉的七一一厂之外,还有一二五兵工厂,三七九兵工厂,都在附近的几个县里的偏远乡镇。为了保密,多年后我试突在当年的全国地图上找这几个地方,居然全都被抹去了。
据说七一一厂最先是计划修在大山里的,熟悉我家乡的人都知道,那里个有叫浸子洞的地方,洞口可以开进一辆大卡车,里面就是深不可测的黑暗,被水淹了。据说是当年修到五百米深的时候,天空突然变暗,黑云遮天,修筑洞子的解放军几十人,在里面突然就与外面失去了联系,中午的时候,炊事班的战士等战友们出来吃饭,却一个不见出来,就派人去找,去了两人,半个小时后,也没见出来,其他人就慌了,不敢冒然进去,只好请示上级,上级高度重视,派了两车全副武装的军人,带上专业的探照工具进去寻人。寻到最里面的时候,发现地上横七竖八地躺了几十个人,每个人脸色铁青,早已没了呼吸,地面上有大型动物爬过的痕迹,在痕迹尽头是两个水桶般粗的大洞,洞口满是血迹,还有几条胳膊血淋淋地挂在洞口。
带队的让大家不要冒然行动,在洞口观察了一会儿,一阵腥风就从里面吹了出来,接着一个硕大的长着黄角的蛇头从里冲出来,口一张,就将带队的队长叨在嘴里拖进了洞里,还没来得及惨叫一声,就嚓的一声,被咬得血从里面喷了出来。所有人都吓得哇哇乱叫,反应快的迅速拿了机枪朝里面扫射。嗒嗒嗒,一梭子过去后,可是没用,那洞里面估计弯弯绕绕,子弹打进去,当当当跳几下,就是没叫到蛇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