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柳皇后准备服侍康睿穿戴甲胄的时候,御书房外有急促地脚步声传来,紧接着房门外便有声音道:“启禀陛下,前方加急军报,渡河的北狄右路军已经尽数退回,向临梓方向折返了。”
一直站在龙柱旁的刘内侍打开房门,接了军函后小心翼翼地走了回来,跪在康睿的身前将信函递了过去。
康睿急忙打开信函,望着其中的内容,他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这一笑容不同于往日,而是发自内心的高兴,带有极大的兴奋之意。
康睿边看边自语,又似向柳皇后解释道:“托木儿的突然折返,说明临梓的战况发生了重大的变故,应该是塔里台失利了,而且是极大的失利,否则他不会如此匆忙地调回托木儿。看来抚远将军完成了合围,还咬了一大口肉下来,哈哈哈。”
康睿大笑了起来,笑声很大,自房内传到了屋外,便是几名低声窃语的宫人也都停止了交谈,好奇地望向了御书房。
见到康睿如此地大笑,柳皇后的心瞬间明朗起来,赶忙问了自己一直都没说出口的心事道:“陛下,那是不是华儿就不会有什么事情了?”
望着柳皇后关切地神情,康睿朗声道:“放心吧,华儿不会有事的。徐清砚已经领兵到临梓了,而且应该是解了临梓城的困境。”
康睿的话便如一粒定心丸一般,让闻言的柳皇后脸上也露出了灿烂的笑容。随即便屈身行礼,急急忙忙地向自己的寝宫走去。她要到寝宫的佛堂前上香跪拜,要感谢佛祖的保佑。
满天的神佛,无尽地祷告,到底哪位神灵会慈悲地留意众生的祈愿,任谁也会不清楚。柳皇后觉得是佛祖显灵,保佑了自己的儿子,因此,她便会更为虔诚地礼佛供奉。而此时的乞颜托木儿觉得身后的土地神只是一尊泥塑,当然也就没有禁忌,不予理会了。
乞颜托木儿自平阳到黎泽,又从黎泽快马疾驰地杀到了潼沵,这一路上遇到过卫朝兵马的抵抗,但其势之弱让乞颜托木儿几乎没有折损多少人马便到了潼沵。之所以要如此急速地行军,就是为了能提前强占天水的渡口,为随后的大军进逼洛邑扫平一切障碍。
可是令托木儿没有想到的,当他抵达潼沵渡口时才发现河面上没有一艘船只,便是连简单地竹筏也没有。因此,所有人只好在周围的村舍中拆屋抽梁,制作简单的渡船与排筏。
更为不巧,因为上游连续地降雨导致河水上涨,原本平坦狭窄的河面较以往宽了许多,河水也湍急了不少。这一始料未及的变故,导致这些马背上的将士们一时间无法适应。因此在强渡天水时,不少的马匹与兵卒都掉进了天水的激流中失了性命。
当左贤王的将令送达时,乞颜托木儿的虎骑军已经有大半的人渡过了天水。但从传令之人的陈述中,右贤王乞颜托木儿也是万分震惊。除了自己身边的虎骑军,整个右路军机会全军覆灭,这是他无论如何都不能想象的。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数万兵马便被屠杀殆尽,这样的战力只有北狄才会有,卫朝云州军怎么可能会有如此强大的兵力呢?
失去了右路军,整个的南下战略的可能性便失去了大半。而现在左路军被围杀,如果不是情况危急,王兄是不会让自己率军返回打通黎泽至平阳的通道。至于夺取平阳城,乞颜托木儿觉得仅凭自己这不到两万的重甲骑军,是不太可能攻破平阳城的。因此,打通那条通道就是为兵撤幽都,返回草原做准备。所以,托木儿不敢耽搁,即刻命大军再次渡河,返回了天水的北岸。
随后,乞颜托木儿率领虎骑军经过多日的急速行军后,在入夜时分于静平收住了行程,准备稍作停留。
静平是北境云州下的一个小村落,距离震云大泽不足百里,快马也不过一天的行程便到了。自两军开战后,这里的人都陆陆续续地离开了村子,原本竹篱瓦舍,炊烟袅袅的小村庄,便在此刻也是一番颓败之色。
村口的东边有一大片茂密的松林,虽然已经入冬,但林子里依旧针叶繁密,远望之下仅仅也就看到墨绿一片,无法瞧个清楚。松林的对面是宽阔的庄稼地,因为战乱再加上已过了季节,庄稼地里空荡荡地没有一苗一叶。
庄稼地的左手边,离松林不远处是一座土地庙,庙舍不大也就仅仅是两间村舍的大小。近月来应是少了供奉与清扫,庙门前的石阶上落了厚厚地一层枯叶。
庙舍中烛火通明,神像前一堆熊熊燃起的篝火上正煮着浓香四溢的肉汤。而原本用来放置供品的案桌,早已被人劈砍成了几段投到了火中。
此刻,乞颜托木儿正坐在篝火旁的一张兽皮上,嘴里嚼着煮烂的肉块,身边酒囊的盖子敞开着,浓烈地酒香散了整间屋子。托木儿并没有将虎骑军安排到村子里,因为他觉得只是稍作停留,休憩过后还要继续行军,因此他与将士们都宿营在了村外。
咽下了嘴里的肉后,托木儿随手拿起酒囊喝了一大口。烈酒似火一般烧过他的喉咙,烫了整个身子,原本因风寒而有些青白的脸,瞬间涨红了起来。
这些时日,乞颜托木儿确实是有些倦乏了,接近一个月的急行军,他从没有真正地落营休息过,再加上前几日的雨冷风寒,让这名草原上的勇士也觉得有些体力不支了。
吃了一大碗肉后,托木儿觉得先前还空空的肚子饱了,几碗热汤下肚,便是那最后的一点缝隙也被填得满满的。又喝了几口烈酒,托木儿的眼皮有些睁不开,想来也就剩下不过一日的路程,先且睡上一会也是无妨的。这样想着,托木儿合上了双眼,靠着神像的基座,沉沉地睡了过去。
庙舍外月光如洗,照的大地一片银白。劲风将天空中的云吹得没了踪迹,只剩下一轮寒月孤独地挂在了天穹上。
空旷的庄稼地中,万匹重甲的战马环围在一起,自然地形成了一座营寨。营寨的外围,十几名虎骑军骑在马上往返地巡视着,只是马背上的军卒也是困乏至极,戴了铁盔的头不住地低低抬抬。而营寨的内部,每匹战马下都躺着一名重甲骑兵,双刃长刀放于身侧,头枕着皮囊伴着寒风进入了梦中。冬夜的风有些透骨,睡梦中的人不时地蜷缩一下身子,躲避着夜风的侵袭。
寒风扫过空地上的每一匹战马与马下的梦中人,也吹动了松林里的针叶,“哗哗”的枝叶响声并没有扰了睡梦中的人,依旧睡的那般地香甜。没有人注意到,在那寒风吹过枝叶摇动的缝隙中,有数千点寒星正迎着夜风,映着月色对准了他们。
骑于马背上的秦方义似乎是怕扰了沉睡之人的清梦,低声轻语地向身旁的耿彪问道:“大当家,咱们是现在就杀出去,还是让他们再睡死一些。”
耿彪也小声地回答道:“再等一会,他们都将将睡下。他们人数不少,等下我们先射杀几轮,再冲杀过去。”
说完,耿彪环顾了一下隐于松林中的铁弩,咧嘴笑了笑。
解甲寨的人早在两天前就埋伏在了这片松林里,与他们一起的还有三千乌甲军与五千青甲步兵,这是普承豪能派出的最大兵力了。因为他还要困住驻扎在云泽东南的图其尔,不使其向黎泽移动。
静平是到临梓与震云大泽的必经之地,而且由天水返回路途较远,耿彪算定乞颜托木儿会在静平稍作休整,可令他没有想到,这些虎骑军休整的过了头,竟然都睡了过去。
对于虎骑军的战力,耿彪是清楚的,如果直接对冲,自己的兵力却是不足,而且还会造成较大的伤亡。因此,他决定在此设伏,先用弩箭射杀一些,剩下的再进行拼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