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廷约松开手,退开了安全距离,示意他放松。沈绰摔门而去。听着隔壁房间传来的巨大关门声,裴廷约侧过头,看到了旁边玻璃镜面里自己狼狈的脸。沈绰这一下果然没留情面,兔子急了都会咬人,何况沈绰的个性还比兔子烈得多。裴廷约的眼珠子停住不动,冷眼看了片刻,慢慢摸了一下脸上那道印子。沈绰回房直接进去浴室,站在花洒下闭目冲洗了很久,开的冷水,直到寒意渗进骨头缝里,勉强压下去那股邪火,才喘着气关上水。还是很难受,不只是身体上的,还有心上涌起的那种愤怒又无奈的疲惫感。招惹了一个疯子,偏偏自己还一头栽了进去。回去卧室,他蜷起身体缩进被子里,冷得不断打抖,直到身体流失的热量逐渐回来。拿过手机想看时间,屏幕上有裴廷约发来的消息:【真有这么生气?】沈绰不想理会,新消息不断进来:【就这么跑了,还没解决的怎么办?】【不难受?】【真不要我帮你?】沈绰拼着最后一点力气,第三次将这个混蛋拉黑。把手机扔下地,他脑袋也埋进被子里,强迫自己闭眼睡去。噩梦中再被闹钟惊醒时,窗外已有天光进来。沈绰头疼、眼睛疼,鼻子也塞,身上半点力气提不起来,艰难摸过手机看一眼时间,刚六点半。他勉强撑起身靠坐床头闭目放空片刻,才稍微好过了些。重感冒,庆幸的是没有发烧。今天周一,他一大早还有工作,挣扎着爬下床,先去浴室洗漱。趁着裴廷约房间还没动静,七点不到他便出了门。进入十二月,天更冷了,寒意彻骨。沈绰一路咳嗽,在路上买了点早餐和感冒药,匆匆吃了,赶到学校便全副心神投入工作中。周一总是最忙的,一直到下午,还要给学生上两节课。快下课时,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教室后门。沈绰晃眼间看到,声音一顿,收回视线继续讲课。裴廷约没进教室,手插兜靠在门边,一直盯着讲台上的人。沈绰的声音哑得厉害,不时咳嗽,苍白的脸上不见血色。病了也不知道请假,敬业过头了。下课铃响后学生陆续离开,教室很快空下来,沈绰仍站在讲台上,低着头收拾东西。裴廷约走上前,停步在讲台前:“生气了只会拉黑人,沈教授这么幼稚的?”沈绰没吭声,裴廷约近距离打量他满是病态的脸:“生病了为什么不去医院?”“死不了就行。”沈绰拎起公文包便走,一眼未看他。裴廷约将人拦住:“怎么生病的?”“托了你的福。”沈绰冷声道,挣开他的手,径直离开。裴廷约没多纠缠,落后几步跟着他,出教学楼后也继续开着车,不远不近地跟在沈绰身后。冬日天黑得早,才五点半已然暮沉,林荫大道上渐次亮起路灯。学生们大部分赶着去食堂、回宿舍,沈绰逆着人潮方向走,脚步很慢。瘦削身体裹在寒风里,看着有些可怜。裴廷约跟了他一路,看着他停步在校内人工湖边,背影被彻底暗下的夜色笼罩。裴廷约看着这样的沈绰,向来麻木的心脏忽然生出了些许不舒服。一根烟抽完,他扔掉烟头,推门下车。“一直站在这种地方,难不成也想学你同事老婆,跳下去一了百了?”沈绰没有回头,开口时的语气没什么起伏:“我更想把你脑袋按水里去,好让你醒醒脑子。”裴廷约上前,停步护栏边转身看着他,沈绰的脸比先前更苍白,眼角却被寒风吹得通红。“像要哭了一样。”裴廷约抬手,在他眼尾处轻轻一按。沈绰别开脸。“回家吧。”裴廷约说。沈绰终于正眼看他,神色冷然:“衣冠禽兽。”骂着人的鼻音浓重,没有多少威慑力。裴廷约问:“骂了人心里痛快了没有?”沈绰并不想理他,继续放空思绪看夜下的湖景,天很冷,但寒意能让他的脑子更清醒。裴廷约放下手:“我跟你道歉。”沈绰没出声,他继续说:“这次是我玩过火了,没有下次。”“玩?”沈绰的目光落回他,“在你这里是不是什么都能玩,你懂不懂什么叫尊重人?”“我道歉。”裴廷约重复道。“你的道歉没有任何可信度,”沈绰奚落道,“下次还是这样。”“不会有下次。”裴廷约坚持说。沈绰冷冷看着他,裴廷约脸上昨夜留下的巴掌印还没消,或许他今天一整天都顶着这张脸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