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宝室里的宝物实在太多了,仆役们清理着那些瓶瓶罐罐,珍宝玉器,以及成堆的小山似的黄金和白银,以为能够捕获到那老鼠,但是老鼠就像潜行在密林里似的,连踪迹也见不到。仆役们累得满头大汗,叫苦连天,直喊老鼠爷爷,老鼠祖宗,你要怎么都行,可别再这样下去了,不要害了人的性命。叫着叫着,有人灵机一动,出了主意,叫弄些好吃好喝的来,放在藏宝室,只要老鼠有好吃好喝的了,想必也不会再闹腾,大家一听,感到这主意不错,都说只要他不闹腾,别说给他好吃好喝的,就算把他当老祖宗供养起来当神灵,也愿意啊。好吃好喝的东西进了藏宝室,还真消停了,这些仆役们又惊又喜,却更加不敢怠慢,每日里挖空心思地想应该给老鼠准备些什么,就连他们平常侍奉的执政官,也没享受到这福分。
平静的日子并没有过多长,这一日,又有一件玉器被打碎了,就在仆役们又恼又怒却束手无策的时候,执政官发现了他的几件精美的玉器不见了。当那些玉器的碎片被仆役们战战兢兢捧到执政官面前,他已经气得就要吐出血来了,对仆役们说的话根本就不相信,老鼠怎么会把玉器打碎?他为什么要打碎玉器?而且这戒备森严的藏宝室,怎么可能有老鼠?执政官猛然担心起他的至宝的安全来。那是一颗能够在黑夜里闪耀光芒的夜明珠,是他从敌人的手里拼着性命抢夺过来的,每到夜里,都会发出幽蓝的光芒,一直被他当作镇宅之宝,当作权力与富贵的象征。当执政官打开他的柜橱,里面只剩下一个空盒子,那颗夜明珠不知去向。
那些仆役们吓得半死。
我不得不考虑我的处境了。执政官说。
宝珠不见了,仆役们也不敢再提是老鼠捣的鬼了,因为一说出来,连他们也感到那是连小孩子也骗不过去的鬼话。
为了追查那些玉器破碎的原因,和夜明珠的下落,酷刑对于那些仆役们来说,是无法避免的。这些仆役在执政官的官邸里,平日里狐假虎威,装腔作势,拣执政官吃剩的吃,玩剩的玩,一个个饱食终日,养得又白又胖,那些刑具还没挨到他们身上,他们都感到剧痛了。三场刑审下来,一个个已经剩下了两分性命,都开始张口胡说,说这个指使的,那个指使的,像疯狗一样咬了一大串人的名字。执政官自然要知道那些人为什么指使他们,于是这些仆役们说,那是因为恨他,因为他的野蛮和粗暴,因为都不喜欢被他统治,因为他正把爱城带向一个可怕的黑暗时代……。为了逃脱酷刑的折磨,这些仆役们挖空心思地思考着供词,这些供词就像当年西门编写的在爱城四处张贴的历数蓝军罪恶的檄文一样,他们今天一条,明天两款地说着执政官的罪责,努力要让那些指使的原因充分起来,让执政官相信,自己不过是无辜者,是被人拿着当刀枪使唤了。执政官愤怒了,仆役们每交代出一个人来,他就马上叫人去逮捕,关押起来,施以酷刑,追查幕后。于是,那些卫兵、厨师……,所有执政官的侍从,都无一幸免地被生拉活扯牵连了进来。
从官邸到爱城最高行政院,几乎所有的人都被抓了起来,然而幕后指使的人却还没有追查出来,但是这些人在酷刑之后,却坦白了幕后指使者策划的非常可怕的阴谋诡计,那就是准备将执政官暗杀,或者采取武装暴动的手段夺取政权……。每一个被施以酷刑的人都交代出了一个幕后指使者和一个即将要实施的阴谋诡计……
尽管那颗夜明珠还没有下落,但是结果已经让执政官很满意了。执政官发现了自己正被危险包围着,居然有那么多的人对新政权不满,对他的权力虎视眈眈,他们隐藏在自己周围,表面上对自己必恭必敬,背过脸去却在磨刀擦枪。执政官决定实施一场清洗运动,就在他作出决定的时候,西门死了,他暗暗地高兴起来,说好了,有机会了。就在他准备拿秦天(尽管秦天的名字在幕后指使者黑名单上排得并不是靠前,但是凭直觉,西门的死就是和秦天有关联)开刀的时候,秦天也突然死了,执政官说,时机到了,可以开始了。
这个政治阴谋是一场让爱城人个个心惊胆战的瘟疫,它悄悄地蔓延着,你今天早晨还在和家人一起共进早餐,到了中午,‐‐或者你刚行走在上班的路途上,就已经被秘密逮捕了,等你醒悟过来的时候,你已经被判处了死刑。那些操持屠刀的和即将被处决的人,都在感叹,人的生命,来的时候需要花上十个月,去的时候却是转眼间的事情。
这世间的事情,无论是怎么样子的开头,都必须得有一个结束。
一批幕后指使者和暗杀西门和秦天的凶手陆续被处决了,执政官感觉到自己的安全和爱城新政权的安全已经不会再有什么可以动摇的了,他开始无比想念自己的那颗夜明珠来。就在这个时候,他的藏宝室传来了清脆的碎响,他寻着声音过去,先是看见了一只老鼠的影子,然后看见了玉器的碎片。
那只老鼠让执政官想起了我,东郭,那个向自己报告秦天死亡消息、被秦天推荐为爱城捕鼠局局长的人。执政官对我很感兴趣,认为我这憨憨的模样和他年轻的时候长相差不多,甚至说话的腔调和语气也有些相似。督察官告诉执政官,爱城捕鼠局局长东郭已经被关押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