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进若儿的房间,锦衣又吃了一惊:这是那个曾经超凡脱俗、飘逸若仙的若儿么?
若儿斜斜托着腮,坐在窗前的美人榻上,迷迷茫茫往窗外看着。她的头发并没有梳理,散着披在背上,有的地方还纠结在一起,失却了光泽的秀发枯干的彷佛一把野草;她的衫子是她最喜欢的水蓝色的那一套,可是已经很皱了,有的地方正被若儿压在身下,她却好像完全没有在意;若儿的面容憔悴的好像一下子老了几十岁,眉黛没有画,胭脂也没有涂,嘴唇是干枯的苍白,眼神更是空洞的让人心生怜惜;她的房间乱的可以,最珍爱的古琴随便放在桌子上,上面全是灰尘,还断了一根弦;她的妆台上凌乱的摆着胭脂水粉盒子、梳子、镜子、钗环等等;甚至她的床铺也没有收拾,乱成一团。就连丫头也懒洋洋的坐在自己床上打盹儿,难怪她们就那样走进了若儿的房间都没人知道。
天啊……锦衣不由得产生了一种兔死狐悲的凄凉,以前的若儿,是个极其注重外表的人啊,可是现在……锦衣解嘲的笑,原来她比自己也好不了多少啊。锦衣向琳儿使了个眼色,琳儿知趣的走出房间,还顺手把门带上了。
&ldo;二姐,二姐……&rdo;锦衣叫着痴痴的盯着窗外的若儿。
&ldo;夫君?&rdo;若儿突然从榻上弹起来,脸上是一种既慌乱又开心的表情,看到是锦衣,她那张喜悦的面孔一下子垮了下去,跌坐在榻上,失望的说:&ldo;是妹妹……坐吧。&rdo;
锦衣也不客气,拉过一张椅子,坐在若儿对面,盯着若儿消瘦的面孔说:&ldo;我不说废话,姐姐可知道最近府里发生了大事么?&rdo;
若儿也不答话,只是看着窗外。
&ldo;和夫君与我们有关系呢?&rdo;
听到说徐远昊,若儿震动了一下,回头看着锦衣道:&ldo;什么?&rdo;
&ldo;家人们传的沸沸扬扬的,&rdo;锦衣贴着若儿的耳朵,小声说,&ldo;说那胡媚娘她……&rdo;若儿的神色渐渐变了,好像溺水的人看见救命稻草。
&ldo;姐姐信么?&rdo;锦衣试探的问。
&ldo;不信也得信。&rdo;若儿慢慢吐出一句话,脸上是一种决绝的坚定。
锦衣这晚睡了个自打胡媚娘出现在徐府以来的最好的觉。在梦里她又看见了自己嫁入徐府之前遇到夫君的情景,一个小小的女孩儿捧着一大抱迎春花,穿着鹅黄色的衫子走在大街上,和一个着水蓝色长衫的英俊公子目光交会……一直都认为这样潇洒和体贴的男人,会象爹一样把从小没了娘亲的自己捧在手心呵护,尽管他不仅仅只有一位夫人,锦衣固执的认为。也许他一时会被迷惑,但是他会回来的。锦衣在梦里甜甜的微笑,什么胡媚娘啊,若儿啊,文红线啊,统统没有出现在她的美好的梦里。
若儿这晚没有睡。她心里似乎想着些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有想。狐狸精……她表情木然,能怎样呢?无非如此而已。若儿不断的裹紧自己的锦被……鸳鸯被啊。她轻叹声,想起以前那些旖旎温暖的夜晚来。初识徐远昊的时候,他正是一袭水蓝色长衫,自如的混杂在形形色色来&ldo;清音轩&rdo;寻欢的王孙公子中间,那么气宇轩昂,超凡脱俗,身为&ldo;清音轩&rdo;的花魁,若儿一眼就锁定他的身形。当知道了这是翰林大学士家的公子时,若儿已经就此决定了自己的一生。烟花女子,能够觅得如此可意得夫君,本来就是难上加难。当时还是清倌的若儿,把自己的全部押在了徐远昊身上,但愿,此后能免去&ldo;老大嫁为商人妇&rdo;的凄苦命运吧。红绡帐底,若儿暗暗祈祷着。这一切都是空的,空的啊。
若儿下意识握紧了双手,可是除了冷冷的空气,什么都没有。因为徐远昊最爱水蓝色,从此若儿便也只穿水蓝色的衫子;为了徐远昊喜欢花,若儿便在自己的院子里种下四时花卉,让它们相继怒放……可是曾几何时,徐远昊开始钟爱月白色的衫子和只在深秋开放的白色小野菊了呢?若儿知道自己的出身远远不能和其他人相比,她只求徐远昊不要在青春逝去的时候把自己无情的丢开就好,谁知道,在韶光还未老的时候,她就已经成了下堂之妇。难道,我错了么?若儿闭上眼,两行泪悄悄滚落。就算是狐狸精又怎样,就能那样毫不顾忌的夺取别人的幸福么?若儿心里忿忿的想,比起红线,比起锦衣,她不仅仅是一个妾,她是一个更需要爱的女子啊。恨,好恨……无边的恨意在若儿孱弱的身体里燃烧起来,一发不可遏制。若儿在心里告诉自己,已经是一无所有了,不管如何都没有更糟糕的可能了。若儿就这样想着,直到天色蒙蒙亮,才渐渐进入一个恍惚而支离的梦境。
同样的夜晚,徐远昊是在红线房里度过的。夫妻两人依然恩爱,暖和的红衾里,徐远昊轻轻拥着红线如玉的香肩,在她耳边呢喃着只有他们才能拥有的蜜语。&ldo;红儿,为夫最近冷落你了,真是对不起啊,我应该怎样弥补我的红儿呢?&rdo;
&ldo;昊,不必客气,媚娘刚刚失怙,又是初来京城,自然需要你多陪她一些。那楚楚可怜的模样儿,就算是我,也不忍心看她郁郁寡欢呢。昊,你就多多陪着她一些儿,待她心情好些再来弥补我吧。&rdo;红线柔婉的声音在徐远昊耳边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