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妤把被子拉起来,重新裹好。关灯时,她又看见被她随手放床头的那杯感冒冲剂,还是满的。得,她一开始嫌热,想放凉再喝,然后就忘了还有冲剂的事。施妤懒得再起身,便就这么又睡了过去。这次梦里,施妤恍然间梦见了林阿姨。施妤打小家庭条件不错,但爸妈感情不和,夫妻俩相看两厌,借常年出差来逃避相处。亲生爸妈对她持不管不顾的放养政策,反倒是隔壁家的林阿姨看不下去,心疼她,平日里对她多有照顾。虽然林阿姨出门在外时,总有些瑟缩和唯诺。她多般遮掩地,仿佛自个见不得人似的,从不与人多说话,也没有眼神交流。但她私下里,其实是个十分温柔、和蔼可亲的人。两人遇见时,她会柔声喊她“小妤”。逢着林叔叔不在,她还会让林奢译喊她去她家吃饭。降温时,她叮嘱她多穿衣服。在她受凉感冒的时候,她给她煮好喝的米粥,喂她吃药,怜惜地抚摸她的脑袋,哄她入睡。淅淅沥沥的下雨天,林阿姨带上两把雨伞,等他们放学。一把给林奢译。一把给她。林阿姨的皮肤很白,是种常年不见光的冷白色。她伸出的手腕上,始终都带着青紫狰狞的掐痕、抓伤,在愈合的疮疤,和遗留下来的道道割过腕的痕迹。两家是对门。林叔叔每每喝得酩酊烂醉,辱骂,歇斯底里地打人的时候,剧烈摔东西的声音,林阿姨撕心裂肺的惨叫,都能清晰地传到施妤的家里来。直到那一天。警笛长鸣,隔壁出了命案,林叔叔死了。两名警察也铐走了林阿姨。她再次变成了一个人生活。林家也只剩下了林奢译孤零一个。施妤的闹钟铃声,是叫“把闹钟关掉”。手机每隔五分钟响一次,关掉,再响,再关掉,她今天格外得爬不起来。艰难地刚从被窝里坐起身,施妤晃上一晃,自暴自弃地又歪倒在了床上。知遥睡醒了,陪她躺了一会儿。她看施妤一直没有精神,便自个穿好了衣服。她搬着小板凳,站在洗漱台前,洗脸,刷牙。然后浸湿了一块热毛巾,努力扭干净,小心翼翼地凑到施妤脸颊上碰了碰。温热的触感。施妤睁开眼,看着面前只比床高一点点的乖巧小姑娘。知遥担忧地说:“施妤姨姨,你没事吧。”施妤哀叹:“我想赖床。”她头昏昏沉沉地疼。知遥就找到了被她扔在床头缝的手机,按亮屏幕:“已经八点了哦。”施妤:……!!施妤紧赶慢赶地,送知遥到幼儿园,也已经八点半多了。此时幼儿园的大铁门已关,只有一旁的侧门还开着。院长先行回了办公室,只剩下位瘦高个的老师在,继续迎接零星送过来的孩子。这就是迟到了。施妤以前上学的时候,没少迟到,每每卡着上班的铃声冲进教室,屁股刚落座,老师就从前门进来,开始上课了。后来和林奢译相约上学,他执拗地能敲她家一早上的门,敲得楼上楼下的邻居见了面,都多说几句,要催她早点起的地步。施妤牵着知遥,心理开始盘算,待会儿要怎么跟那老师解释迟到的事。路上堵车,临时绕道…这些借口以成年人的身份说出来,还是有几分可信度的。但她步伐匆匆,再走近了些。一抬眼,发现那门前站着的那位老师,却是林奢译。啊……这……施妤莫名心虚起来,她再走几步路,步伐的速度却是慢慢停住了。她拉住知遥,神情严肃地问:“遥遥,这段路,你能自个走吗?”知遥不明所以,她看着不远处的幼儿园,还是点了点头。施妤就鼓励地拍拍她,决绝地说:“去吧!”知遥迈开了小短腿。她也转身要跑。施妤迅速地缩回车内,一把拉上车门。她没着急走,就从后视镜里看,一直看到知遥顺利地去到了幼儿园,还站在门前,昂着小脑袋和林奢译说起话。她才放下心来。今天出门匆忙,她只给来得及给小姑娘梳了个马尾,编成麻花,用草莓小皮筋扎住发尾。小姑娘昂头时,头发卷一甩,还挺可爱的。施妤自然听不到知遥在和林奢译说什么。但她看没一会儿,就发现知遥莫名的扭头看向了她车停放的位置,然后伸手指了指。再紧接着,林奢译就朝着她车走了过来!施妤:?施妤忙去摸车钥匙,但她再想跑却已经来不及了。她从后视镜里,眼睁睁地看着林奢译越走越近,越走越近,他不但精准地找到了她的车,甚至于还来到了她车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