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五。
陵市郊区。
素衣银装。市里面还在正月里红火。这枫叶林小石路倒是一改往常红火热闹的样子。
刀佳人两手插在大衣的口袋里,往里面走。
大红色的皮靴踩在雪里发出“吱吱”的声音,和着压垮树枝的声音,才让这寒气十足的地方有了些人间的气息。
她没带人,自己来的。
刀蓝带着姜成林回来已经有三天了,警察的调查也要接近尾声。证据确凿,该受到惩罚的人一定会被制裁。
“南轩啊~”她站在墓前抬头看着天,叫着熟悉的名字长长叹了口气,“这年注定过得没有往年安生了……”
“我从来没想过事情是这样的,我实在是心疼蓝心疼的紧……这丫头是你在这世上留给我唯一的东西了,可我连一个母亲最基本的责任都没有做到……我根本不是一个合格的妈妈……”
“南轩啊~姜成林他罪有应得,我不可怜他。可,你说我这心里怎么还是空落落的。”她紧紧衣服,走到墓碑前靠着坐下,“我当年要是没有执意地要再婚,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南轩啊,你说你怎么就这么走了呢?嗯?那场地震,要不是那场地震,如今的一切都不会发生。你还在我身边,我也不会为了感谢姜成林救我和他再婚。我们蓝也就不会发生那样的事情。我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南轩,你教教我?我该怎么做?该怎么做呢?南轩……”
她细长的手指在碑面儿工整的行楷字上摩挲,舍不得。这么多年了还是舍不得他,还是接受不了他已经走了事实。
他们相遇是在1990年。在一场陵市外交文化的酒会上。
那时候的酒会可不是什么人想参加就能参加的。
刀佳人还没从军艺民族舞毕业,她的老师受邀可以带一个陪同人员,遂选择了她。洋东西,看着新鲜。刀佳人就跟着老师出来见见识世面。
就是在那里,她碰见了陆南轩。
既然是文化酒会,那自然少不了一些文人墨客把酒论道。
而那时候九十年代初最热门的一个话题就是出国。无论是做学术的,还是搞生意的,都想着出国留美趟一次美国热。有些人更是挤破了想要移民,有些人觉得美国什么都是好的。而陆南轩却不这么认为,身边的朋友劝过他多次,他这样的才华不去美国留学,却留国继续搞教育,真是可惜了。
刀佳人注意到他的时候,他一手握着酒杯,一手插在兜里,额角有蟋娑汗滴,颇有些秀才遇上兵得味道。
陆南轩就是有礼说不清的白脸秀才。
虽然那晚参加酒会的人相当之多,但是想在人群中注意到他,并不是什么难事。
陆南轩的外貌本就相当出众,再加上他自小的生活环境又儒雅素净,导致无论走到哪里都能成为社交圈的中心。还有一点,就是因为他的固执。酒会文化,论论道,辩辩理就好了,即使观念不同也不会有人较真的。他却较真了。
刀佳人看到他着急又说不清的样子,没忍住,捂着嘴笑出声来。
对面的陆南轩意识到了女孩的目光,回头看了她一眼。
这也是两人对视的第一眼。
后来生了刀蓝之后,陆南轩曾经问过佳人,是从什么时候爱上他的。刀佳人想了想,大概就是在他为了自己的真理,与人争辩,又不知怎样言语时慌张的可爱模样。
陆南轩听后苦笑着摇摇头。他品行兼优脾性谦逊,要说缺点,唯独就那么一点点的小固执,在她眼里,却成了讨人喜欢的模样。
他又问:“那你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你的么?”
刀佳人笑。但她不知道,摇了摇头:“什么时候?”
“你看着我笑的时候。”
陆南轩抱着她,又问:“知道我什么时候爱上你的么?”
刀佳人从他怀里坐了起来:“喜欢和爱不在同一个时候么?”
“不在。”
“那是什么时候,你爱上我的?”
“你跳舞的时候。”
后来,陆南轩死了,刀佳人再也没有跳过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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