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离山的茶山居被拆了。
恢弘的殿宇富丽堂皇,雕梁画栋,象牙玉床。
只是听不到仙鹤长鸣,也看不见道生霞光。
沈离山躺在床上,双手端正地放在胸前,眼神直直地望着梁上飘荡的一根蛛丝。
若非间或眨一下眼睛,他刷白的脸色极像寿终正寝准备入殓。
其实现在也可以说差不多了。
顾清恪折腾人的法子非常多,皮肉之苦不算什么。
昨夜,不,好几个日夜了。
太阳从落下到升起,月亮从坦然到遮住了自己的双眼。
顾清恪强迫日月清辉注视自己禽兽不如的行径,他潮湿的热气呼在沈离山的耳侧。
“都说了要你听话。偏不听。”
沈离山记不得很多的细节,只记得痛苦绝望和深深的自我怀疑。
往日时光中,难道自己没有一点值得顾清恪尊敬和爱戴的吗?
自己也曾真心对那个小男孩好过,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太过真切的痛楚让沈离山不再将这里当做简单的一场幻境,他躺在那里呼吸都让腹腔内的脏器扭曲成一团。
为什么?
他问了自己无数遍为什么,他也问了顾清恪无数遍为什么。
他轻佻地笑着,漫不经心地回答,我就是天生的坏种啊,和师尊你真是天生的一对呢。
刚才醒来,沈离山觉得舌底的感觉很苦。
很久没有做梦了,刚才他又梦见了自己的那个小宰相。
灞桥边送别的人太多了,小贩们把灞桥柳都薅秃了。
他穿着一身灰扑扑的衣裳,拽着一截桃枝来给沈离山送行。
这时候他才凑齐了一身装备要跟着军队一起出兵去一趟黄河边,把敌人赶回荒漠去。
沈离山雄心壮志,觉得自己能跟着严武在战事中争得些许战功,回来能得到提拔不用再回到仓库去和一只瘦猫呆在一起。
“人们都折柳送行,你这是要出征,我就不给你送柳了。这是一截桃枝,虽然桃花没有开,桃叶也新鲜可人。最重要的是,它还辟邪,保佑你在遇到危险的时候能逃之夭夭,全身而退。”小宰相说得很不中听。
沈离山皱着眉头还是接了过来:“啧。你穷就穷,还说得这么冠冕堂皇。”
“心意到了就行。刀剑无眼,有命回来才能成就大业。”小宰相也不恼,把一截桃枝给他缠在一根绳子上挂在他的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