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琦白领黑衫,面目宛如仙童秀美,下人们看着他往往忘记了手中之事,但是他的双眼红炙,像匹狼一样恶狠狠地盯着众人。银光一袭裁剪合身的白袍,站在庭下如风中修竹,只是眼色甚是惶恐。
小公子垂手走至阶前,仔细地打量两人,过了会说道:&ldo;黑衣服那个。&rdo;
手下得令,将冷琦推进厅中。小公子看着他,冷淡道:&ldo;见到主人要跪下。&rdo;
冷琦不应,小公子右手突然一扬,结结实实凌空劈了一耳光。冷琦大怒,冲过来撕扯小公子前襟,无论怎么冲击,不能沾上小公子一片衣衫。
一盏茶过去,冷琦面色嫣红,气喘吁吁。小公子白衣幢幢,沿冷琦周身游走,近身时不动手,偏偏离得远了,抽冷子就是一扬袖,耳光反手撩去,清脆掌掴声不断。
半个时辰过去,冷琦双颊红肿,四肢缓滞。小公子气定神闲地站在远处,冷漠道:&ldo;还有力气么?&rdo;
一个时辰过去,冷琦仰倒在地,冷冷道:&ldo;你小子带种就杀了我。&rdo;白衣少年缓缓走近,猛然伸足一踢,将冷琦踢飞撞向墙壁,背手说道:&ldo;你现在都不配我用手了。&rdo;走近后作势又踢。
冷琦咬着牙不说话。小公子又踢了一脚,直接将他撞上廊柱打晕,吩咐道:&ldo;每天让他吃饱,给他用最好的金创药,好生看着他,别让他死了,也别让他跑了。&rdo;
冷琦满身伤肿,面目凌乱不可辨认,径直从银光面前被抬走。小公子转首看向银光,银光看着他的眼睛,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小公子皱皱眉:&ldo;这么秀气。&rdo;破天荒地等了许久,见银光仍是抽泣不断,他突然冷冷道:&ldo;再哭就啄瞎你眼睛。&rdo;
银光挪开指背,偷偷地打量他一眼。小公子呼哨一声,鹰隼扑拉拉飞下,立在他肩上显得异常威武,闪闪发光的利喙正对着银光脸庞。
银光吓得又哭了起来,小公子轻轻一扔,鹰隼疾飞过去,朝着银光面容啄下。银光尖声哭叫,围绕厅木四散躲避,吴算担忧谢尚书痛失爱子,连忙止住了胡闹,回禀公子:&ldo;公子,这位小公子是幽州谢尚书独子,公子不要玩大了。&rdo;
小公子冷眼旁观一刻,突又开口说道:&ldo;传闻谢家金银箭独步天下,这个小孩下盘稳健,但是目力不长,常常分不清藤枝和竹木的区别。&rdo;
吴算震惊,第一次正视小公子眼睛,感叹道:&ldo;公子长大了。&rdo;
数日之后,小公子将冷琦痛殴一顿,对他冷冷道:&ldo;送来那日,你身上便有无数旧伤,可见你经常被人殴打,身躯应是练得健如青铜,可惜你的眼睛泄露了太多仇恨……所以你什么时候学乖了,我什么时候就不打你。&rdo;
一个月后,冷琦俯首。
当日,小公子唤人将一条彩鲤放进一方深洼,勒令冷琦天天钓鱼修心;又将躲在竹林里的银光拖出来,要求他钉扎飞扬在风中的黑发。
43童年(下)
秋叶依剑在辟邪山庄过起了清修苦练的生活,听cháo起cháo落,看日出日没,任那似水流年,缓缓沿着无方海岛经过。
每日丁卯时起漱,披着晨雾下到海底练剑四个时辰,午膳后再练剑三个时辰,吴算恭立海畔等着公子回来。晚间接受东阁先生传授的课业,直至癸亥时休憩。
但是东阁先生很快发现,公子经常逗留青衣营,通宵达旦地阅读东阁里的藏书。晕黄的烛火摇晃着一个纹丝不动的影子,他常常盯着窗格上的俊秀侧影,心里只觉苦涩:十二岁的公子已经能独当一面了,过早地失去了为人的乐趣。
众人每日看着公子出落得越来越俊美,人也越来越冷漠,心照不宣地一改称呼,均是唤他为&ldo;公子&rdo;,亲眼目睹他的所作作为,谁还敢对他不恭敬理让。
青衣营里古柏森森,遒枝百结,绿树伞盖如华,层层叠叠地掩翳了院落。终于有一天,白衣公子冷然出了阁门,自八岁起历时整整四年,他读完了东阁里的所有典籍。天文地理,星宿卜筮,诸子百家,除了医药汤石未曾涉猎外,其余知识如同烙印一般,牢牢刻在他脑海里。
不同于吴算,诸葛东阁察觉到了公子的城府,是在他十二岁的一个午夜,正值高烛秉照之时。
灯火荧荧,胜似繁星。阁外冷风摇撼长青树木,室内龛焰犹青,香炉未尽。秋叶依剑的面目在烛火摇曳下,唇红肤白泠泠闪着寒影,人虽俊美如玉,尤带冰雪无情。
东阁对着正襟危坐的公子,撩开青袍屈身侧落,语声顿挫地为他读史:&ldo;于是项伯复夜去,至军中,具以沛公言报项王,因言曰:&lso;沛公不先破关中,公岂敢入乎?今人有大功而击之,不义也。不如因善遇之。&rso;项王许诺。&rdo;
秋叶依剑一直像个影子一样,静静地坐在桌案后。长长的黑睫垂落眼脸,小刷子似的抖散烛火:&ldo;慢,先生。&rdo;听到此处,他缓缓抬起双眸,一汪静潭不起一丝涟漪:&ldo;不必念了。&rdo;
东阁有些惊奇:&ldo;公子,为什么?&rdo;
&ldo;项羽必败。&rdo;秋叶依剑并未多说,仅是清淡说道:&ldo;如果先生要传授课业,我只想学一件本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