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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章（第2页）

原来，父亲教导的君子品行，在感情方面也会有缺憾。

荆湘政局已成定势，孤注一掷后，我没能挽救她的腐败没落，被迫下野。

我时常坐在青松下仰望苍穹，默然注视西岭终年不变的冷漠，小童问我在想什么，我回答说：&ldo;我一直在想初一。为什么他能毫无目的对我好，几次为我出生入死？他的疏明大义看起来不像是儿女私情。他不敢看我，总是和我隔着几步的距离。这几晚噩梦连连，梦中一直有个青衫少年拉着我飞跑，满林的梅花香扑满面……&rdo;

小童不解地看着我，我微微一笑：&ldo;小童，我决定了，如其在这里苦思焦虑，不如动身去中原找初一，偿报初一的恩情。我心里隐隐有些期待，希望初一是个姑娘，如果她还是居无定所，我一定要带她回来，待以兄妹之礼；如果他是个少年郎，我一定要和他结拜，日后肝脑涂地回报。&rdo;

每夜梦醒，我细细回味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睛，那道青衣巍巍的身影。

我最幸福的时光终于来临，红袖楼之围后，我和小白、双成三人曾共同生活过一段时间。

我已经得知初一的一切，还和小白一起唤她&ldo;双成&rdo;，她并没有拒绝。

小白棋术极高，京师的茶馆民舍已无对手，他天真无邪，从来不怀疑别人的动机，每日白天出去厮杀，晚上回来找我游玩。

我发现了一个秘密，双成对万事万物都很淡漠，没有挑拣、没有另眼相看，比如饭菜粗糙不堪，小白常常拍着筷子笑话我，双成却微笑着斡旋，面色如常地吃完；比如店铺里购来的衣衫，小白摸摸自己的白衣，笑眯眯地拒绝换洗，双成却无任何异议换上长裙，俊丽的容貌让我们眼前一亮。

&ldo;双成真好看，做我娘子吧。&rdo;小白大叫着扑上去，趁机拉扯双成的脸颊。

我微笑看着，心里艳羡不已。小白说出的其实是我心底的渴盼，可是我不能开口。双成随小白口风，亲切自然地唤我&ldo;南景&rdo;，但在礼节上从来不逾越半分，而且从来不给外人可趁之机。

她低敛而自持，我永远碰不到她的衫角，永远触摸不到她的手指。她纵容着小白的胡闹，约束着自我的言行。

一天，小白晃悠悠地回来了，瘪着嘴不大高兴。双成放下笤帚，迎了上去：&ldo;小白，怎么了？&rdo;

&ldo;外面的高手都杀不过我，往往下了几步棋就弃子逃走了。&rdo;

双成替他擦汗，笑问：&ldo;小白很喜欢下棋？&rdo;

小白点头：&ldo;在家乡清修的时候，爷爷给我定下规矩，要我静心钻研棋道，不必过问繁浮世事。&rdo;

双成抬眼看我：&ldo;南景，我们陪小白下棋罢？&rdo;

我们三人很快进入战局，双成和我一起对抗小白。这一盘棋下得极久，从午后薄阳一直杀到烛火初上，最终我们以两子之优险胜小白，小白侧着头，微熹光芒洒落他面容上，看起来无比认真：&ldo;双成，你这招&lso;双星卧河&rso;哪里学来的？这种招式是古棋谱中才有记载，爷爷教导我时，也只能描摹个大概。&rdo;

双成微笑：&ldo;我以前见过。&rdo;小白睁大了眼睛：&ldo;棋式是两百多年前的啊！你怎么能见到？&rdo;

双成转身走进里间，过了会拿来一本镶了黑绒的古书：&ldo;就是这本。&rdo;

小白和我凑了上去，都很好奇：&ldo;你怎么有这卷书？&rdo;小白更是想法奇特：&ldo;如果典当，这棋谱价值连城啊！&rdo;

双成看了棋谱半晌，抬头一笑，语声悠长：&ldo;原来这么贵，早知道多带几本出来。&rdo;

每日小白外出时，双成会安静坐在树下看书，直到现在，我才明白她在看什么。

原来她也是喜爱棋艺，难道她凌厉的棋风就是这样练就的？很快，双成就解答了我的疑惑：&ldo;我棋技低劣，不过善于模仿。公子有时闲来无事，会在雅苑里摆上棋局自行参琢，看得久了，我也偷学到一招半式。&rdo;

红枫渡风景优美，落叶飞舞，繁花盛开，我看见双成静静躺在林间，面色平静无依无助。

我把她带离了宋境，前番有了悔恨的经历，我只想带她回荆湘，完全拥有她。

青山绿水、水月两重天，如此秀雅的荆湘国土一定能治愈双成的伤痛。

归途中，客栈里，一盏孤灯总是伴我直天明。

双成一动不动地沉睡，我仔细注视她的容颜。如此地接近而无距离，就像身体发肤一样的真实自然，有时候看得久了，会产生错觉，只觉得她的脸庞轮廓仿似淡远青天，无喜无怒，与世无争。

记得宋人曾吟唱过&ldo;独坐莫凭栏，任沧海桑田红花绿树&rdo;，在这豆点光华里，我和她全身蒙上淡白的辉纱，静美柔和，仿似为了这一刻的安宁，我等待了很久，她走了很久。

心中有了怜惜与不舍，我想就此静静陪着她，直到永远。

秋叶依剑贴出告示，举世哗然。

南府世子一反宫廷传闻，亲自擢定九月十八举行婚典，显然不是迎娶开年定下的灵慧公主。

我知道他在找谁，看着双成平静的睡容，心里疼痛难抑。

为了她的坦然，为了自己的牵绊，为了秋叶依剑的情深。

情与义，难以取舍。于情，我不想再后悔，我只想和双成呆在一起，哪怕只能这样看着她；于义，我难逃责问，因为双成对我如此信任，将她完全托付给我。

双成仍然躺在车厢里熟睡，我站在林道前陷入了两难。

再往前走，就是荆湘，永远都可以不放她回来；调转马头，就是宋境，最终双成会被送还秋叶依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