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霞也跟着看了眼王桂枝,见她眼皮下还有着淡淡得青影,有些心疼道,&ldo;我就跟着太太。&rdo;
&ldo;嘻,你难道就不嫁人了吗?&rdo;彩云悄悄刮她的脸,&ldo;难道你看上珠大爷了?&rdo;她笑归笑,还是正色道,&ldo;你不要想了,我看太太的意思,是不会再让大爷随便给屋子里放人的。&rdo;
&ldo;你总是拿这些歪思邪念来想我,老爷大爷小爷,我哪个都不要,就在太太身边一辈子。&rdo;彩霞将自己的心事也全盘托出,&ldo;我们这样的女儿,说命好也不好,说不好也好,小丫头里过苦日子的事我知道,她们跟针尖上立着过活也差不多了,进来了才有一日的好日子过呢。你说在太太这里,不被挨打受骂,吃的跟主子一样,除了要服侍太太之外,还能听太太讲故事,跟小主子们一样玩笑,平时主子有的,能给我们的,都给了。细心教导,比那些个臭男人,不知道好到哪里去呢。我只恨我的年龄一年年上去了,要是永远长不在,就能永远跟在太太身边了。&rdo;
彩云听她这样说,也有些发痴,想着原来那个彩霞嫁了人,虽仍在太太身边当差,到底没有了此时贴心,一时想着离了太太,以后再也不能过这样的快活日子,那原本思嫁的心都淡了。
&ldo;可怎么行得通呢?每隔几年,都会选新的丫头上来的,我们早晚,都要出去的。&rdo;
&ldo;是啊,不过到时候再说吧,也许那时候我就真想男人了呢?&rdo;
&ldo;好你个鬼丫头,人家让你说住了,你倒又转出弯来臊我,看我不打你!&rdo;
两人小声嘻戏打闹了一会儿,见太太一点儿也没被吵醒,都捂着嘴笑起来。
虽是早早上床睡觉,仍然觉得困盹的王桂枝强撑着去给贾母请安,贾母心疼道,&ldo;知道你孝顺,也不必拘泥在这一时,既然爱困就好好睡觉去。&rdo;
王桂枝笑道,&ldo;我大嫂子跟侄女从金陵过来了,今日请宴,我还得过去一趟。&rdo;
&ldo;虽说是你嫂子,可也能过来看你呀,非要让你过去不成?&rdo;贾母见她眼神迷离得,活像那小鹿,不由好笑道,&ldo;你也不怕到时候一头扎到那饭桌上。&rdo;还是让依人备了礼出来,&ldo;去吧,早去早回。&rdo;
想着不如把元春领去,王桂枝又道,&ldo;还想给您讨个人,给元春告一日的假,让我陪我一块儿去。&rdo;
&ldo;好吧,带去比比,看哪家的女儿更好。&rdo;贾母哈哈笑着,又让人给元春拿了件桃红色雪青挑边金刻丝披风。
坐在马车上,王桂枝拉着元春的手,眼皮子直打架,元春把靠枕摞起来让王桂枝歪着,自己陪在一边跟母亲说话,&ldo;这回这个弟弟肯定安静,以后说不定怎么爱睡觉呢。&rdo;
&ldo;是啊,这回准是托生了个睡神……哈……&rdo;王桂枝本想跟女儿说说话解困的,结果还是没说上两句就睡着了,一路睡着到了王府才被摇醒。
王家大嫂有意想摆点架子,不料冯贞兰却不理她,也不摆当嫂子的款,亲自去迎,自己也只好站起来在门口等着,王熙凤立在母亲身后,一双丹凤眼也朝外张望着。
只见姑妈扶着一个身量不高,娇小玲珑的女子进来,她穿了一身杏子红百子刻丝灰兔小袄,玉色盘金彩绣绵裙,外头罩着一件宝蓝刻丝八团褂子。别的打扮也就罢了,只项上戴着那赤金盘凤璎珞圈还有下面坠着的宝光夺目,就得彩绣辉煌了。料定必是神妃仙子般的人物,再一细瞧,却只是肤白雪净,小家碧玉中人之姿,只是看着年轻,透着一股孩子气来。
却见身边立着一位与她差不多年龄的姑娘,肩若削成,长挑身材,腮凝新荔,朱唇皓齿,见之忘俗,王熙凤便打起全幅精神来,有意与她一比高下。
元春也见着了一个烈焰如火的漂亮姑娘,见她直望着自己,便抿嘴朝她一笑,想来这就是熙凤表妹了。
王桂枝困的不行,总算是见过王家大嫂跟自己心心念念的王熙凤,把礼物给了她们,再瞧一眼侄儿手里拿着个摇铃睡的正香,越发不得了,立时脚都要软下来,冯贞兰忙让人扶着她到大小姐的闺房里去睡。
王家大嫂不禁嘴歪,&ldo;就困成这样,夜里不曾睡过吗?&rdo;
冯贞兰也觉得奇怪,叫来跟她身边的彩云一问,早早就睡觉了。偏头一想,越觉得不对,又不是头胎,贾府还不是由着她吃,就是再不够保养,也犯不着一天困似一天。&ldo;让大夫瞧过没有?&rdo;
&ldo;府里的张大夫说太太脉息健壮,好着呢,他也不知道太太为什么总是困。&rdo;彩云想着,&ldo;眼下一日最少也要睡七个时辰呢。&rdo;
王熙凤只觉得无趣,听爹跟娘说,在京里的二叔最疼这个姑妈,她嫁出的荣国府也是她最有声威,却没想到姑妈竟是这样,说话细声细气温柔,与她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倒是表姐长的标致,穿戴也十分好看,有心想与她攀谈。
可惜元春此时一心都在自己的母亲身上,哪里注意到王熙凤眼里的跃跃欲试。
冯贞兰已经拍板决定,&ldo;再请个大夫来看看,要是还拿不准。&rdo;她皱着眉头转了一圈道,&ldo;我领着去大若寺看看。那里的文萃大师精通佛法……&rdo;见王家大嫂还在这里,&ldo;嫂子您领着姑娘们玩会子吧。&rdo;
王家大嫂却想跟着去看热闹,这些鬼法厌胜之物,她早想见识一番了,看来还是京城的人厉害,在金陵只消直接打杀了,哪里会用这些法子。
赵姨娘听说太太今日去王府了,乐得直拍大腿,把好容易找门路化成梳头婆子的马道婆送给她的东西放在枕头下面,再去打听老爷在何处。
知道在梦坡斋,更是乐得换了套小衣外衫,套上金枝花鞋,就往小书房走过来。
太太怀了孕,这都是第三胎了,还吃酸拈醋,把老爷管得严严地,连一丝缝也不肯透,好不容易这母老虎不在家,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不然等太太把那什么避孕的套子弄回来,就是让她们沾身也没用了。
贾政再次翻看着手里申请转部的折子,内心十分犹豫,他已经在工部打熬了这么多年,若是此时转去户部,基业也就散了。可工部四司,也难有外派的差事。正难做决定的时候,当头被一阵香风而扑,倒吓他一跳,双手撑开一看,才知道是赵姨娘,&ldo;你过来干什么?&rdo;
&ldo;老爷!老爷您怎么说这样的话!&rdo;赵姨娘眼波勾媚得望着贾政,&ldo;老爷您好狠的心……&rdo;说着,那蓄得尖长的指甲轻轻在他的胸口上画着圈。
&ldo;……快出去!&rdo;贾政胀红了脸,他虽因赵姨娘的动作有些情动,可一想到夫人那时候对着儿子说的话,又想着她那样小性,肚子里还怀着孩子,要是知道自己……
&ldo;放肆!这里是你能来的地方吗?快回去,我只当你从来没来过。&rdo;
赵姨娘咬牙深恨,&ldo;老爷,您这是什么意思?当初您可不是这样对我的!也不知道太太给老爷灌了什么药,竟把老爷迷成这样!她也太过醋性了,不要说一月里头分我们两日,就是一年里头,也没让我们两日呢。好容易不在家,老爷您怕什么,我保管不说出去!&rdo;说着她凑上红唇,勾住贾政的颈脖往下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