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启山看着面前两纸指令,嘴角一勾,带了几分嘲笑。不知是自嘲,还是嘲讽眼前这本应因违抗军令而被下马的委任状。
即便是毙了张全友那一众,可民众家园被毁又岂是朝夕能抚平?日本进攻长沙仍然迫在眉睫,轰炸机一旦开到长沙高空,死伤又有多少?
原求生意志强烈的百姓如今家园被毁,亲人死的死伤的伤,他们有多少人还信任部队,还信任政府?
从前政府固然腐败,却至少为百姓做过挡风墙。
如此重大的一次军令指挥错误,单就这么两纸嘉奖及委任状便就过去了?
三十万冤魂如何交代?
吴凌眼看张启山表情越来越不对劲,他一闪行至张启山身侧,弯腰在他耳边低声说道:&ldo;启山兄……国民腐朽做事不从来如此吗?如果连你都不愿意再管长沙,那长沙才是真的完了。&rdo;
张启山摊在桌上的手掌微握,许久,他起身朝面前四人行了军礼,算作领命。
眼前四人也长长舒口气,回了军礼,道:&ldo;张军长,那我四人便不叨扰,还有别的命令在身需执行。&rdo;
张启山微微颔首,叫副官进来送客。
吴凌站在张启山身边看着那四人离开司令部,微微叹气:&ldo;这恐怕是最不开心的一次晋升了。&rdo;
张启山冷笑,道:&ldo;总要有人挡在前面抵挡愤怒,我张启山不过是最合适的一个人罢了。&rdo;
&ldo;启山兄也不能这么说,启山兄固守长沙多年,对这一草一木都甚为熟悉,又有谁比你对这儿更有感情?换了任何一人,恐怕都未必能坚守到最后一刻。这长沙怕是早就成为别人手中的弃子。&rdo;
张启山看着吴凌,他向来活的粗狂恣意,这么一个糙汉子心底也有一翻通透的心思。
张启山一笑,道:&ldo;吴凌兄一言令启山心底郁结豁然开朗,长沙之于我乃故乡,我若连故乡都守不住,活着还有什么意义?&rdo;
吴凌一笑,伸手拍了拍张启山,道:&ldo;军部无论何事启山兄都自有办法去化解,但自己心底那些郁结,吴某是真的帮不了了。&rdo;
张启山嘴角微笑未收,只是眼底笑意消散,只余落寞。
吴邪,缘何迟迟不入梦来?
深黑洞穴像是望不见尽头,耳边传来滴水声,一滴两滴,像是要滴穿落石。吴邪只是稍微动动,身体便好似散架,五脏六腑好像都移了位。
吴邪着手去摸手腕,却竟空空如也。眼睛猛睁,冷汗遍布。
再顾不上疼,翻身寻找。
四周青砖瓦,哪里有二响环的踪迹?
吴邪费力起身,跪爬在地上在四周仔细翻找,爬行好远却摸不到一丝杂物。吴邪满心惶恐,只当是将二响环给丢了。
可爬在地上突然一愣,回身去看,四周空旷黑暗,头顶高的望不见尽头,这里……不是窑洞!
吴邪伸手摸了身上,玉佛不在,身上还穿着长大褂,配枪没有了。
吴邪顾不上身上疼痛,从地上起身,摸索着朝前走。
四周看不见光亮,几乎要将吴邪埋没,他没有回头路,只能朝前漫无止境的走,像初遇张启山那样。
吴邪在半睡半醒之间听到的滴水声,似乎就近在耳边,可循声去找,却又远得摸不着边际。
走了不知道多久,光亮看不到,滴水声越来越远。
吴邪瘫坐在地上,大口喘息。胸口因为从高楼跳下而一直变得呼吸困难,他以为死了,却还活着。
他以为在窑洞,却在一个什么都不着边际的地方。
青砖瓦看起来年代久远,瞧着似乎像是墓底。
可哪里有这样幽深却又这样空旷的墓道?
吴邪坐了好一阵,待疼痛过去,又朝前爬着,他现在到底在什么地方,是1937年的长沙,还是2016年的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