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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页(第1页)

也是少有被允自由出入宫禁的臣子。白山青哼一声,很看不惯这些皇亲贵胄惺惺作态:“眼下总不要累得老师‘结党’,你虽不若大殿下天资聪颖、素有贤名,也不若三殿下勇武善战、神威盖世,更不必说五殿下出身尊贵……呃……”他并非刻薄之人,如此说了一通,自己也滞了一滞。楚矜言倒面色不变,轻笑道:“师兄说得是,卿臣一无是处,更从无染指夺嫡之心,便是结交外臣,想来也不是那么打紧。”白山青皱眉:“胡言乱语,你母亲郑淑妃原本也出身大家,多年来,淑妃虽遭贬谪,圣上却并未迁怒郑氏亲族——你又自幼与我白氏定亲……”他说到这里,又生起气来:“你却不知,前日陛下才又与父亲提起这事,言中颇有敲打之意……我妹妹自幼被全家视若掌珠,真是倒了血霉,才摊上你这么个未婚夫!”楚矜言垂下眼睛,睫毛微微垂落,唇也不自觉抿了起来。白山青说的,确实不错。不止白山青的妹妹,整个白氏一门,摊上他都是倒了血霉——作为武将,最忌失了帝心,白氏因着与他自幼定亲,非但不能获益,倒时时被陛下警惕猜疑。白山青身后,那扇虚掩着的门,也始终再未传出声响。楚矜言无声一叹,不再强求,肃颜整了衣裳,冲着那门,长长一揖到地。“山长路远,”楚矜言轻声道,“老师,卿臣拜别了。”白山青抱臂站在一旁看着,面上隐隐有些不自在,却也未再阻拦。楚矜言还想再说些什么:“老师——”楼下却突然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藏书阁久无人至的前堂被踩得震天响,来人气喘吁吁,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跑上年久失修的楼梯。“公子……不,殿、殿下!”是楚矜言身边唯一的亲信太监。楚矜言霍然转身,心头一跳。他站在幽微的长阶尽头,青衣素氅,像什么出尘的仙人,可亲信太监神色惶惶,袍角上都沾了刺目的血。“殿下!”小太监砰地趴在地上,声泪俱下,“是颜妃——颜妃娘娘带着人,要取主人的血!”楚矜言的脸色变了。一旁白山青的脸色也变了,他身为外臣从不曾探听内闱私事,可眼前这小太监所说,简直荒唐已极——楚矜言深吸一口气,转身匆匆一拜,只道:“师兄切莫移步。”竟再无暇多说,便携了裴几道,匆匆而去。冷宫里少见的人声鼎沸。正得盛宠的颜妃娘娘带了大批仆从宫婢,气势汹汹地破门而入,称是得了皇上恩准,要捉妖妇郑氏,割血为病中的皇后做药。冷宫中本就没几个下人,零零散散挂在二皇子名下的忠仆势单力薄,没挡几下便被冲破,几个粗壮的仆妇冲进殿内去,粗鲁地将前淑妃拖将出来。前淑妃曾最以娇美著称,虽如今神智有缺,却被照顾得极好,丝毫不见形容狼狈,只淡淡垂着眸,被拖拽着站在殿前的雪地里,反而更显得气质如兰,冷清如月。颜妃牙根都痒,扭头不去看她,只恨声喝道:“都愣着干什么,给本宫押到内牢去!”“住手——!”那几个仆妇正待动手,却听耳边风响,伸出的腕上都挨了一记。她们也是有些拳脚功夫在身上的,却连这攻击何来都未看清,只觉腕上剧痛,都跌在地上,哎呦哎呦地叫唤起来。众人都是一惊,便见一清雅公子长身而立,正挡在前淑妃身前,手中执一素白剑鞘,点漆似的桃花眼里盛着深深怒火。楚矜言将将赶到,少有地失了风度,挡在面现茫然的母亲面前,目色凌厉。“颜妃娘娘,”他咬牙道,“您莫要欺人太甚。”从小到大,这宫里以作践他们母子二人为乐者无数,颜妃在其中尤为翘楚——可平时使些下作手段也罢了,今日之举,是真想要母亲的命!“二殿下说笑,”颜妃冷笑一声,“皇后娘娘病势沉重,是太医说或可以寒玉族血脉入药,妾也是奉了皇命,您讲话可当心。”她嘴上不饶人,内心却也有些虚——满宫里竟都不知,这早该被养废的野种何时习了如此上乘的功夫!毕竟是皇嗣,总不能真去硬打,冲撞起来……是哪个该死的走漏了风声!楚矜言咬牙:“不可能——”“二弟……”一道漫不经心的声音自颜妃身后传来,那女人面上一喜,便见一位身着郡王制织金锦袍、头戴紫金冠的青年漫步而出,面上含笑。“……莫要太武断了,”大周皇长子楚知行轻描淡写,“确是父皇亲令,宫里只前淑妃一个寒玉族人,只不过取些心头血,用作药引。”“死不了人的。”他说着,竟就拔剑挑一个剑花,冲了上来!楚矜言忙护着母亲向旁一闪,剑亦出鞘,湛然如秋水清光,娴熟地向外一挡。楚矜言苦习剑术十余载,这还是头一回现于人前。他竟瞧见大皇兄非但无惊色,反倒勾起一丝早有预料的笑。怎会——可来不及细想了,两位皇子竟就在冷宫荒芜的院落中你来我往地过起了剑招,颜妃惊呼着后退,即使如她这般的外行人,也能看出那招招凌厉,竟似真动了杀机。疯了——都疯了!楚矜言屏息静气,大皇子的剑招带着丝缕寒气,竟似专克他体内暗疾一般。不过,楚知行的内息却有些虚浮,剑心亦不稳,若是稳扎稳打,不难胜他。楚矜言咬着牙,敏捷地躲过斜里刺来的一剑,这些年好容易镇住的寒毒又被丝丝缕缕地引出来,自骨缝中传来冷冷的疼。他瞅准一个破绽,长剑轻巧一挑,震开楚知行的剑招,整个人腾空而起,像一朵凌厉的云,携剑气直冲对方大开的胸肋而去!楚知行瞳孔骤缩,透出一股针尖似的不甘的恐惧。楚矜言直视着他的眼睛——他确信,方才楚知行是真的想杀了自己。可……他却不能以牙还牙。虽然都是皇子,可他们的身份云泥之别,一个是简在帝心的未来太子,一个,是连得脸的宫人都能欺辱的冷宫弃子。况且,还有母亲。只在电光火石之间,楚矜言心头无数念头闪过,正要将剑尖偏开一寸,耳边却突然听到怒喝,紧接着,一道乌沉沉的鞭子便携风雷之势朝他抽过来!“孽障!”楚矜言一愣,竟不及闪避,被粗重的鞭梢重重击中胸口,与此同时,楚知行觑得良机,眼中阴狠一闪而过,竟也佯做不及收势,闪着寒光的剑尖如毒蛇吐信,深深刺入楚矜言的身体!楚矜言猛地喷出一口血,被那力道掼得朝后跌去,踉跄退了几步,撑不住半跪在地上,鲜血将淡雅的青衣染得狼狈,却又有两个身着铠甲的侍卫冲上前,一左一右,将他无力的手臂反扭在身后,死死按倒在飞扬的尘土之间。冷宫中被控制住的几个婢女泪流满面,却拼命忍着,一声都没敢哭出来。“当啷”一声,修长洁白的手因为剧痛而颤抖着松开,细长的文人剑掉落在地面上。楚矜言勉力挺直背,尽管全身剧烈的疼痛让他眼前发黑,却仍在模糊的视野中辨别出帝王黑沉愠怒的脸。景元帝高高在上地站着,手中乌亮的马鞭上沾了血,方才还喧闹不堪的冷宫顿时呼啦啦跪了一地,连大皇子楚知行都诚惶诚恐地跪下,丢了剑,满面愧色地请罪。皇帝朝大皇子摆摆手:“你也是救母心切。”是了,楚矜言心中冷嘲:大皇兄此举,是要救他的“嫡母”。而自己,怕就是不遵皇命的罪人了。楚矜言微不可查地拉扯了一下嘴角,却早已不会如幼时般心痛。他痛得有些晕沉——外伤还在其次,楚知行那一剑刺入他体内的寒气,正肆虐着在饱受寒毒侵害的经脉内乱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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