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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页(第1页)

楚矜言不愿再理他,转向景元帝,深深拜倒:“陛下圣明,母亲给我缝制的荷包,想来以梅为喻,从不曾绣过翠竹——只是,母亲确有一木匣,只用来放松竹绣品,极珍重之,不久前却遗失了一只荷包,我们将冷宫上上下下都找过了,最后却也只能不了了之。”景元帝原本阴鸷的面上一怔。淑妃绣艺在闺中时便明满盛京,却有个独特的习惯,亲近之人才知道:她送一个人绣品,便只用一种意象,相互之间绝不会混淆,也从不会改变。松竹……是独独送给她最爱的郎君的。他忍不住喃喃道:“她绣过很多……青松翠竹吗?”楚矜言叹了口气:“如恒河沙数。”这是事实,虽然他很不愿以母亲的爱意脱罪,可数月之前,他们确实曾丢过一只翠竹荷包,当时把整个冷宫找得鸡飞狗跳,路过的侍卫宫女也都知晓的。只是,后来那荷包被楚矜言找到了。楚矜言不紧不慢地继续说:“至于那笔墨,冷宫支领份例素来克扣,只近日尚宫局的大人们松了些手,臣才好容易领出些文房四宝来,却不想,这竟然也是有心人提前设下的计谋吗?”在场的诸位官员:“……”这种天家密辛能不能别在我们面前说。不过……二殿下好歹也是个皇子,竟然过得这么惨吗?景元帝皱眉:“他们连纸张都要克扣?”楚矜言咬唇低头,没有继续控诉,却似乎极为委屈的样子。景元帝扫了楚知行一眼:“颜妃这些年协理后宫,在细枝末节之处,还是有些力不从心啊。”楚知行的眼睛里直冒火,恨不得生吞了楚矜言才好。这下可好,贼人招认疑似受他指使,密信用纸疑似是他设局,这怎么三两句之间,没把楚矜言锤死成叛党,倒好像自己成了幕后主使了!楚知行这些年伤天害理的事做过不少,可这件事……也实在是冤枉。景元帝又说:“那此事便简单,你只领过这一次开化纸,内库中应都有记录,既不是拿来写这些密信了,可还留着?拿出来给朕看看。”楚矜言顿了一下,却露出稍显慌张的神色。“拿不出来?”景元帝眯起了眼,“这纸你曾领过,字亦是你的字,想来并不好解释。”楚矜言挣扎片刻,忽然重重跪了下去。“陛下……臣有罪!”npc绝地反杀“罪从何来?”楚矜言跪着,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只有他知道,这些人分了多少阵营,叠了多少阴谋,又是如何心思各异,局势紧绷犹如张到极限的弓弦。楚矜言低头做请罪状:“臣……未经允许,擅闯了藏书阁,还弄污了阁内珍藏的诗集。”他这话一出,大家都愣了愣。本来嘛,眼下审的是牵扯到“通敌叛国”的大案子,他却突然提起这样的小事,简直好像……好像马上要打仗了,却说先生布置的课业还没做完一样。连景元帝都愣了一下:“你……”楚矜言伏跪于地,声音都隐隐在颤抖:“臣实不敢言,如此欺瞒君上,又污损阁册,只想着、只想着能私下誊抄一份,瞒天过海……是臣心思不正,愿受任何责罚!”偏偏他说得如此义正辞严,表现得确是犯了大错,倒让一些老臣心里犯起了嘀咕。——这二皇子在宫中的处境也不知是如何可怜,内宫刑责又是如何酷烈,真是、真是……有辱斯文啊!景元帝却没能察觉到臣属们的心思,楚矜言如此乖顺的样子,倒让他生出些满意来。若是放在从前,景元帝突然得知此事,确实是要生出被欺瞒的恼火的。可眼下,他早已知晓楚矜言藏了一身文韬武略,正为此生疑的时候,楚矜言先是被暗害废了武功,后又坦诚了学习知识的渠道,反倒让他一直提起的心放下了。景元帝甚至还有些得意:楚矜言,果然是逃不出他的手掌心的。“既已补齐,便赦你无罪。”皇帝很大度地摆了摆手:“这么说,你从尚宫局支领的开化纸,都用来抄录诗集了?”楚矜言恭敬答道:“是,昨日刚刚抄录完全,已经放入藏书阁,陛下可遣人查验。”景元帝似乎是笑了一下:“那这密信上的字迹,你又作何解释?”楚矜言镇定道:“那定是有人刻意构陷,陛下,模仿之人便是再技艺高超,也不可能全然效仿臣的习惯,宫中有不少臣旧时习练的诗赋文章,想来大理寺定有精于此道者,可做对比,还臣清白。”“好。”景元帝听了他条理分明的辩驳,又有物证可做比对,心下已信了五六分,“既如此,安城如,你亲自回宫跑一趟,把东西拿过来吧。”安城如是皇帝身边的大太监,从小便伺候着,已经跟在景元帝身边三十多年。安公公微微躬身,领了命,便要立即回返宫中去。“等等!”楚知行见楚矜言气定神闲的样子,便已察觉出事情不妙,他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似乎落入了什么圈套。可楚矜言到底是如何设局,又是如何料到自己先手的,他却又怎么都想不明白。安公公温声问道:“大殿下可还有什么要吩咐老奴的?”楚知行懒得理他,急急叫道:“父皇,这笔迹比不得准——您看那密信上的日期,都是二弟这第一次给母后割血之后所写,那时他手腕受伤,字迹与从前必然有差别!”这倒是,景元帝也发现自己似乎疏忽了这一点。楚矜言却笑了:“大殿下,这些密信是金吾卫方才呈上的证据,你怎么便如此熟悉,还知晓每封信的日期了?”“如此凑巧,还每封都是臣大摇大摆地去领取笔墨之后,才写就的吗?”楚知行:“……父皇将此案交予我探查,我……”楚矜言摇摇头,望向景元帝:“陛下,臣当时还一并支领了几张磁青纸,以金泥做墨,为皇后娘娘抄经祈福,那些字迹与同时抄写的诗集相同,至于这些密信,一并对比便知。”楚知行呆呆地看着他,像被抽掉了全身的力气似的,跪坐于地,深知大势已去。可怎么、怎么会……“是你!是你要设局陷害我!父皇——您定要明查,我是中宫养子,前途一片光明,我为什么要去嫉妒陷害一个冷宫的废子!”“楚矜言,我何时得罪过你,都到了这个地步,你偏就是要与我作对吗!”楚矜言心中冷笑,却垂眉敛目,一言不发。事到如今,似乎已经没有什么比对证物的必要了。景元帝忽然感到疲惫,他看着眼前这个最得意的儿子,忽然有点怀疑自己的眼光了。真是…………鲁莽浅薄,难成大器。他摆了摆手,安城如便心领神会地上前,扶住楚知行。“大殿下,您今日也有些累了,不若先与老奴一同回宫歇息吧。”“我不走!”楚知行甩开他的手,“我真的没有!父皇,我做此事并无好处——”景元帝有些不耐烦了,他已经知道楚知行下毒手废了楚矜言的武功,即使还不明了他们之间为何有这么大的怨气,却也不会真的相信什么兄友弟恭。但楚知行怎么就不明白,乖乖回宫才是他现在该做的。这说到底是他们的家事,回宫之后,只要楚矜言不计较——他也不敢计较——并非不能潦草敷衍过去,到时自己再申饬几句,给知行个教训也就是了。可现在,毕竟还在大理寺,当着那么多外臣的面,有些事情实在不方便说。正在这时,原本如鹌鹑一般畏畏缩缩,大气不敢喘的犯人之中,突然响起一声哀切的哭泣。“陛下!皇帝陛下!请您为草民做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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