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藤与葵的关系极差,因此葵消失时,周围众人议论纷纷,谣传葵是被阿藤给撵走了。这一切总右卫门应该都知道;明知道,却在十七年后,刻意将佐吉叫到近前‐‐
「听说葵还在凑屋时,总右卫门拿她的儿子佐吉当接班人看待。」
「那就是很喜欢他啰?」
「那时候是吧,现在就难说了。久兵卫因为那样的内情出走,总右卫门却故意把铁瓶杂院这个烫手山芋丢给佐吉,而且一面让佐吉当管理人,一面却在背后搞鬼,暗地里提出条件让住户们离开铁瓶杂院?倘若他现在也把佐吉当儿子看待,相信他的人品,想借这机会让他学着成为能独当一面的管理人,就不会去做这种居心不良的事。我虽不是你,但打这儿估量,实在很难相信总右卫门对现在的佐吉怀有好意。不过,若说把佐吉叫来这件事,对阿藤也不算是个体贴的做法‐‐啊,这是明摆着的,眼前这对夫妻便一天到晚在吵架‐‐你倒说说看,总右卫门脑袋里到底在想些什么?打的是啥主意?」
平四郎一静下来,仿佛是在等待这一刻,油蝉一齐鸣声大作。起居间里立时充满了从天而降的蝉鸣声。
半晌,弓之助像听蝉鸣听得出神似的,微偏着头。然后,小声地说「真奇怪」。
「很奇怪吧。」平四郎也应道。好似在滂沱大雨中对谈,这对姨甥的话语声几乎要淹没在蝉鸣里。
弓之助提起笔,面向着纸,好像要写些什么,却又将笔尖停在半空中,直盯着纸看,最后却啪当一声,用力将笔放回笔砚盒。
这一声令油蝉一齐戛然而止。
「姨爹,可能是测量的基点不同。」弓之助说道。
「怎么说?」
「阿藤为何如此痛恨葵?佐吉在凑屋总右卫门心里又是个什么样的角色?为何要安排佐吉当铁瓶杂院的管理人?凑屋总右卫门为何要偷偷将铁瓶杂院的住户赶走?阿藤过去对美铃宠爱有加,为何这几年却冲突不断?是因为美铃像葵吗?或者是有别的理由?」
弓之助一口气说完,眼睛闪闪发光。
平四郎不由得起身。虽不明所以,但他感觉得出弓之助这模样之中,有些什么令他不得不猛然起身。
「这一切,」弓之助灿然一笑,对平四郎说道,「或许全都必须以不同的基点来测量。」
「你是说,这些事全都没有关联?」
「不是的,根源必定是同一个。但是,开始测量的基点各自相异。」
平四郎抓抓头。唐纸门后传来细君的声音。拉门喀啦一声打开了。
「哎呀,你们姨甥俩正专心讲究学问呀。弓之助,要好好向你姨爹请教哦。」
瞧她心情好的。
「我做了冰凉的白玉丸子呢,好好尝一尝吧。相公,你也喜欢白玉丸子吧?」
当天临走之际,弓之助又说了句谜样的话‐‐女儿阿律险些被抓去抵赌债的木桶匠权吉,值得调查一番。
「我觉得,知道是什么人找权吉去赌博很要紧。」
「你是说,那件事或许也是凑屋设计的?」
权吉沉迷赌博,害阿律被带走,令他在杂院里住不下去‐‐
平四郎沉吟。「这我也想过。权吉确实好赌,有人相约一定马上陷进去。但是,只为了要赶走这对父女,便设计把阿律卖掉,未免太残酷了。这作风和八助他们拜壶那时相差太多了吧?」
弓之助笑了。「但是,如果当时阿律被妓院的人带走,之后会如何可就不知道了。也许一离开杂院,称是为凑屋办事的那个俊掌柜就赶上来说,阿律姑娘,真是对不住,其实我们有苦衷,不得不瞒着你们父女俩,请你们搬走,才演了这么一出乱来的戏。权吉的债务你不必担心,我会为你安排新的住处和工作;权吉把你卖了,阿德会让他怕得存不了身,迟早会离开铁瓶杂院的,要不了多久就能和你团聚了‐‐」
平四郎睁大了眼睛。没错,弓之助说的对。剧情极可能是如此安排的。
「就结果而言,阿律因佐吉的话改变了心意,因此离开铁瓶杂院的就只有阿律一个,权吉现在还留在杂院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