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神,只见大门底下站着一个人。还以为说人人到,是阿律回来了,赶过去一看,却完全猜错。那是个陌生女子。
整头头发由深紫色的御高祖头巾(注:以四方形的布制成的头巾,可将头颈全部包住,只露出脸部或眼部。妇女多用来御寒)包住,身上穿着金茶色底白菊碎花的和服,脚下是崭新的白袜套。年纪‐‐应该过了四十吧。一张引人侧目的美丽脸孔,胭脂花粉却施得很重。一靠近,便感觉到白檀般的香味扑鼻。
「请问你是哪位?」
阿德出声问女子。女子像是在找人般,一个劲儿地朝巷子底望,没有立时注意到阿德。她的眼里,有种足以令人悸动的强烈光芒。
「喂,这位太太。」
阿德上前半步,再次发话。女子一脸被泼了水般,猛眨着眼看阿德。
「哎呀,对不起。」
「你找这杂院的人有事吗?」
对于阿德的问题,女子不知为何笑了,视线又望向巷子深处。
「不,不是的,我不是来找人。」
「既然不是找人,那要做什么?」
那女子的模样令阿德很不顺眼。偷偷摸摸的在干什么?
「喏,这里叫铁瓶杂院吧?」
听她这么一问,阿德冷冷答道:「附近的人都这么叫。」
「听说是从井里挖出铁瓶,所以才这么叫的,是不是?」
还真清楚。这女人是谁啊?什么时候来到这里的?
「井跟阴世相通,而且死人又怕铜呀铁的。」
女人鲜红的嘴唇张开便滔滔不绝,没人问却说个不停。
「大概是叫久兵卫爷弄的吧。一定是很怕谁从阴世跑来,干脆扔把刀下去不就好了,真好笑。」
阿德光火了。脑子还来不及想,天生的大嗓门便出声了。
「你是谁?」
女子俏丽地将头一偏,以娇媚的眼神看着阿德。
「我是谁又有什么关系呢。」
又是白檀的味道。看她这一身穿着打扮,想必相当昂贵。虽不知她是打哪儿来的,瞧那白袜套没沾上半点尘土,就知道是坐轿子来的。
凑近一瞧,越看越美。这张脸好像跟谁有点像‐‐这想法在脑海里一闪而过,但一定是记错了。阿德的生活与这种女人无缘。
这女子的年纪,可能较第一眼看时来得大些,但却显得更美。肌肤底下流动着水嫩嫩的女人味,浑身都散发出这种气息。年纪要如何增长,才能长成这个模样?那种美,对阿德这种人而言,是可望而不可及的奢侈之美。
但是,却很讨人厌。
「你是谁?」
阿德又问了一次。女子似乎对阿德尖锐的语气微感恐惧,稍稍向后退。
「我什么人都不是。」
「你在这杂院有亲戚?」
「不,没有的事。」女人挥挥春葱般白皙的手。「我是不能踏进这里一步的人。可是,我好想来看一眼。听说这里要拆了,便偷偷跑来。」
女子第三次望向小巷深处,不知为何,像看到什么刺眼的东西似地眯起眼睛。
「这里要没了呀。啊,总算。」
虽是怀念的语调,但她眼里却没有半点阿德等人般的依依不舍。总算没了?听到这话怎能不追问下去。
而且‐‐那种说法,听起来很像是幸灾乐祸。
阿德再一次以拿刀抵住脖子般的锐气问道:「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