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不合身就不合身吧,他来穿。
&esp;&esp;这是他一生中穿得最花枝招展的时候。
&esp;&esp;穿好嫁衣,他没有犹豫,推开屋门,朝落着敞口鼎的道场走去。
&esp;&esp;
&esp;&esp;后来灵愫再去回想,后知后觉地发现,彼时沉庵说“死”的时候,声音格外坚定。
&esp;&esp;那时她没有回答。
&esp;&esp;之后不久,有个大东家要她接活儿,去外地杀一个恶霸。
&esp;&esp;她杀得很痛快。去东家那里交差时,正值腊八。
&esp;&esp;也是后来,她再去回想,想到沉庵死的那天,也是腊八。
&esp;&esp;那天下了很厚重的一场雪。
&esp;&esp;雪沫纷纷扬扬,将天底下的黑暗都紧紧遮住,只留下一片茫茫无际的,刺眼又空洞的白。
&esp;&esp;阁主说,最近两天,好像没有听到沉庵的消息。
&esp;&esp;灵愫懂阁主的小心思,“行行,我去看他,省得他再憋着劲,给我酝酿个大麻烦。”
&esp;&esp;她怀揣着满心愉悦,蹦跳着进了玉清观。
&esp;&esp;观里的道士都在忙着熬粥布施,因此没把太多心思放在她,还有沉庵身上。
&esp;&esp;她去了几个沉庵常在的地方,却都没找到他。
&esp;&esp;最后,她停在敞口鼎前,嗅到鼎里传来一丝微乎其微的死气。
&esp;&esp;她双脚踮地,就像春天时投心愿木牌那样。只不过,这次她是那块木牌,翻到了鼎里。
&esp;&esp;鼎又高又深,里面阗满无数块系着红绸带的桃木牌。木牌上写满各种各样的心愿,承载了所有美好期望。
&esp;&esp;沉庵穿着一身红衣,静静地躺在木牌堆里。
&esp;&esp;他的脸色枯白,眉头微皱,脸上的肌肉回缩,毫无生气。
&esp;&esp;他的手里握着一把沾血的匕首,而那把匕首,插在他的腰腹。
&esp;&esp;他的手指沾满了血,血从他身上多处被捅出的伤口中外流,洇湿了他的红衣裳与身下的木牌。
&esp;&esp;鼎的内壁,与他身旁的木牌堆上,都被他用身上流出来的血液,歪歪扭扭地写上三个字——
&esp;&esp;易灵愫。
&esp;&esp;她的心,被这三个字震得一缩。
&esp;&esp;恍惚间,她想起他曾说过,他紧张、惶恐、害怕时,会提笔画道符,一张接一张地画下去,直到内心平静。这总能令他安心。
&esp;&esp;她蹲到他身旁,数了数。
&esp;&esp;他捅了他自己二十六刀,伤口遍布全身。刀刀不致命,可现在,他却死了。
&esp;&esp;死于失血过多。
&esp;&esp;明明可以活下去,可他却任由血珠连成线,不断朝外淌。
&esp;&esp;死之前,他在想什么?
&esp;&esp;他在惶恐什么,又在害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