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却笑了。运动衣她也是买便宜货(她所谓的便宜货就是在回新泽西探访家人时,买塔吉特百货公司的衣服)。她怕留给对方的印象太盛气凌人,就打住没说出来。他们玩起了都市里流行的约会游戏:我们的共同之处。他们品评了各家餐馆,交换了对电视剧《抑制热情》的看法,抱怨各自的怯弱。
之后,他们一次又一次地约会。亚瑟很有趣,也很殷勤。有时他略显拘谨、腼腆,还有点孤寂,她觉得是那次分手给他的打击太大,毕竟他已经和从事时装业的前女友交往很久了。再加上他是曼哈顿的一个生意人,工作日程也让他精疲力竭,几乎没有闲暇。
这又能怎样?
他还称不上是自己的男朋友。但是能与他共度时光也不错,远不及他的人还多着呢!在最近的一次约会中,他们接了吻。她明白了那微弱的咻咻声意味着什么。对,没错,是默契。或许今晚就能见证这份默契到底有多深。她注意到亚瑟在偷窥她穿的粉红色紧身衣,那是她专门为这次约会在波道夫精品店买的。爱丽丝还在卧室里做了一些准备工作,以防两人热吻后会发生些什么。
这时,那种隐隐的不安和对蜘蛛的恐慌再次袭上心头。
是什么让她心烦呢?
爱丽丝猜想,或许只是早些时候一个邮递员给她送包裹时,那种令人不快的感觉尚未完全消退。他光头,浓眉,一身烟味,操着浓重的东欧口音。她在包裹单上签字时,他把她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向她要杯水喝,明显是调情嘛。她很不情愿地把水递给他时,发现他正站在起居室的中央,盯着她的音响系统。
她说她在等人,他自觉被怠慢了,这才皱着眉头,气鼓鼓地走了。爱丽丝注视着窗外,发现将近10分钟后他才钻进送货车离开。
这段时间内他在公寓大楼里干什么呢?在查看‐‐
&ldo;嘿,回到现实中来,爱丽丝……&rdo;
&ldo;不好意思。&rdo;她笑了。她走向沙发,在亚瑟身边坐下,蹭到了彼此的膝盖。她不再想那个邮递员了。他们碰了碰杯。他们俩在所有重要的方面都志趣相投‐‐政治(他们给民主党的捐款数目几乎相当,在美国国家公共电台的承诺捐款活动期间都捐了钱)、电影、食物和旅行。而且,他们都是离经叛道的新教徒。
他们的膝盖再次碰触时,他挑逗地轻擦着她的膝盖。然后亚瑟微笑着问:&ldo;哦,你买的那张普雷斯科特的画收到了吗?&rdo;
她点点头,眼睛发亮,&ldo;嗯,现在我有一幅哈维&iddot;普雷斯科特的画了。&rdo;
按照曼哈顿的标准,爱丽丝&iddot;桑德森算不上有钱人。但是她善于投资,做的也是自己真正喜欢的事。她追随着普雷斯科特的职业。普雷斯科特是俄勒冈的一位画家,专门从事家庭照片的写实绘图‐‐不是真实存在的人,是他自己虚构的。有些人很正统,有些则是单亲、混血或同性恋。他卖的画几乎没有一张是在她可接受的价格范围之内,但是她的地址在几家画廊的邮件发送列表上,而这些画廊有时会出售他的作品。上个月她从西部一家画廊得知,一幅早期的小油画售价可能有15万美元。当然了,画的所有者决定卖,她就从自己的投资账户中提取一笔现金来买。
这就是她今天收到的包裹。但是现在拥有那幅画的快乐心情消失了,她突然又想起了那个邮递员,他身上的烟味和他色迷迷的眼睛。爱丽丝站起身,假借拉开窗帘之名,朝窗外望去。没有送货车,也没有光头男站在街角仰望她的公寓。她想把窗户关上、锁好,可是那样做未免太疑神疑鬼了,而且还得做一番解释。
她回到亚瑟身边,环视着四壁,说她不知道把这幅画挂在小屋的什么地方好。一个幻象匆匆闪现:亚瑟星期六晚上会留下来过夜。星期天吃过早午饭后,帮她寻找挂油画的最佳位置。
&ldo;你想看看吗?&rdo;她的声音里充满了快乐和骄傲。
&ldo;当然想。&rdo;
他们站起身。她向卧室走去时,觉得自己听到外面的走廊里有脚步声。这个时候其他所有的房客都应该去上班了。
会不会是那个邮递员?
不管怎样,至少她不是孤身一人。
他们走到卧室门口。
黑寡妇蜘蛛就在此刻出击了。
爱丽丝一个激灵,立刻明白了让她心烦的是什么事。这和那个邮递员没有任何关系,不是他,而是‐‐亚瑟。他们咋天谈话时,他问过普雷斯科特的那幅画什么时候到。
她是说过自己会收到一幅画,但是从未提过画家的名字。她在卧室门口放慢了脚步,手心开始冒汗了。如果她没告诉过他,他却知道那幅画的话,他就可能知道关于她生活中的其他隐私。假如他们拥有的诸多共同之处都是谎言,那该怎么办?假如他之前就知道她爱喝西班牙红葡萄酒,那该怎么办?假如他出现在品酒会上,只是为了接近她,那该怎么办?还有他们知道的那些餐馆、旅行、电视剧……
天哪,她这是在把一个仅仅认识了几个星期的人领进自己的卧室啊。她完全失去了戒备……
她开始呼吸困难……浑身哆嗦。
&ldo;噢,那幅画,&rdo;他的目光掠过她,低声说,&ldo;很美。&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