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为什么?&rdo;
&ldo;她喜欢我这副无助的样子。从心理学的角度讲,她是母亲和狱卒的结合体,我是她的囚犯。从另一个角度讲,她也是我的囚犯,这就是我们的婚姻。&rdo;
伍利兹找了把椅子坐下来:&ldo;我还想说你们是幸福的一对呢。
&ldo;是吗?&rdo;哈利用左手拽了一下床罩,&ldo;我们不幸福,而且……我们是大学同学,那个时候我们年轻,热情。后来,我当了大学倔讲师。我们没有孩子,所以,琼在学术社交生活的小圈子里找到了业余爱好。我们的房子非常漂亮,里面到处放着她家的传家宝,我们和朋友们都很合得来,经常聚在一起,他们有时还搞点小竞争小阴谋什么的。&rdo;
&ldo;我在思想的世界里找到了慰藉。开始,我只关注自己的动物学领域。琼当然不喜欢我一心只想着工作,但是工作使我小有名气,她也跟着沾光,所以也就勉强接受了。她不喜欢和我出门旅行去收集标本。她不愿意和我一道出门,也不愿意我丢下她孤孤单单一个人。为了我的事业,她容忍了这一切。如果她偶尔提
醒我她正在做出牺牲,她会说那是作为妻子的特殊待遇。
&ldo;不幸的是,对动物的研究使我对一种最特别的动物‐‐人类产生了兴趣。错综复杂的感情关联构成动物的心灵世界,他们是怎么结成社会组织、学会语言并产生意识的呢?为了找到答案,我开始阅读人类学方面的书籍,渐渐地,我开始相信社会主义学说。五年前,当许多矜持的、受人尊敬的美国人热捧亨利&iddot;乔
治和爱德华&iddot;贝米拉的时候,当然没有关系,可是如今,事态严重了,如果你在吃鱼子酱或者俄式薄煎饼,就有人会说你被莫斯科收买了。&rdo;
&ldo;我能猜到故事的结尾,&rdo;伍利兹打断他说,&ldo;你那激进的经济学观点毁掉了你妻子的社交生活,她永远也不会原谅你了。&rdo;
&ldo;不。&rdo;哈利叹了口气,&ldo;没那么简单。她的社交生活还和从前一样,但我却不再是从前那个诚实正直的我了。没有人知道我的观点。那些和我们合得来的朋友也从不与我讨论经济学。我不会试图把自己的观点强加给他们。如果我的观点被别人知道了,我担心筹不到旅行用的资金。我的性格决定我不会做殉道者或
十字军战士。我读了很多书,也思考了很多,但是‐‐我一直很谨慎,什么也没说。&rdo;
&ldo;不幸的是,其他人并不像我一样谨慎。一位年轻的讲师在课堂上公然讲授这种危险的思想,就像苏格拉底一样。从理论上讲,这是身在美国的优势。但实际上,这是在毁掉自己的职业生涯。有人对他做出了惩罚,就像从前人们给犯错的人灌下毒药一样‐‐他们开除了他,就因为他公开发表了我心里暗自支持的观点。
&ldo;几名学生和年轻的教师支持他。他们中的一些人并不是支持他的观点,而是认为他有发表言论的自由。他们在一起开了会,慌乱中学生们还举行了罢课。一些讲师被解雇了,有几名学生被开除了‐‐这件事就这样平息了。
&ldo;但是,我的内心从此不再平静。
&ldo;这件事正闹得满城风雨的时候,我和琼说我想在他们的一次会议上发表演讲。我们为此大吵了一架,以前从未吵得那么凶。她哭了,之后‐‐她病了。医生称这种病为萎陷‐‐也就是神经性消化不良以及脉搏虚弱、不稳。医生为她虚弱的脉搏感到很担心,所以我退出了,没有在那次会议上演讲。我对委员会说,他们的观点太过激进,我不能全力支持他们,但这不是真的。
&ldo;令我烦恼的是,自从那件事以后,我始终无法原谅自己的所作所为。没有人责怪我,甚至连那些被开除的讲师也没有批评我。如果他们拒绝和我来往,我反倒好受些,但他们没有。每个人都相信我的决定是诚实的,只有我知道真相,还有琼。
&ldo;这之后,琼立刻恢复了健康。她在一些小事上比以前对我更百依百顺了‐‐她会尊重我的观点,在生病的时候照顾我,在我恰好想吃东西的时候点上一些精美的食物。她这次甚至愿意和我一起出门旅行来收集标本‐‐这么多年她还是头一次这么做。但是,我一点都不快乐,我也怀疑她是否真的快乐。
&ldo;不幸的是,太迟了,我什么也做不了。我失去了站出来支持自己观点的机会,也许以后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我想过不再做什么教授,永远离开琼‐‐一个人离开,开始全新的生活。但是,我做不到。&rdo;
这种道德上的两难境地打动了伍利兹。&ldo;为什么?&rdo;
&ldo;一个字就能回答这个问题,&rdo;哈利说,&ldo;钱。如果我有一大笔钱,比如五六万美元,我就可以把它留给琼,然后心安理得地离开她。可是,我没有那么多钱。如果我抛弃一切离她而去,那她以后怎么办?她的生活会变成什么样儿?我不能那样做。只有资本家才能承受起社会主义者的生活,只有数量众多的、有形的钱才能买到无形的精神‐‐自由和诚实正直。我没有钱,所以我只能当囚犯享受着终身监禁,良好的表现也不能使我获释。即使生病了,也不能搬到一间舒服一点的牢房&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