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包小说网

第15章（第1页）

向桂见糖担儿不再动手动脚，又心软下来说：&ldo;你也不易，算了，抓几把笨花走吧。&rdo;糖担儿说：&ldo;当下笨花没人要，给两把洋花吧。&rdo;向桂说：&ldo;洋花在窝棚后头盖着哪，个人出去抓吧，可不许抓多了。&rdo;他没有走出窝棚监视糖担儿抓花，他舍不得热被窝。糖担儿一听向桂让他个人去抓花，就高兴地冲着被窝喊：&ldo;大花瓣儿，我可走了，别想我想得睡不着，赶明儿再来看你哟。&rdo;

糖担儿钻出窝棚，找到向桂的洋花，一把一把狠往篮子里摁。装满篮子，又往大袄口袋里塞。向桂就在窝棚里喊：&ldo;别没完没了，该走了！&rdo;

糖担儿装满篮子装满兜，用糖锣打着花点，嘴里唱着《叹五更》走了。

糖担儿走了，大花瓣儿还在被窝里鞧着。向桂拍拍被窝说：&ldo;还不出来，糖担儿走了。&rdo;大花瓣儿还是不出来，只伸出一条光胳膊拽向桂。向桂先把两条光腿伸进被窝，又褪下大袄，往下一溜也溜到被窝底儿。大花瓣儿早拿头顶住了向桂的小肚子，顶得向桂直笑。向桂说：&ldo;别闹了，这糖担儿误了咱俩多少事呀。&rdo;大花瓣儿说：&ldo;也不能这么说。这花地里离了糖担儿，还叫个什么花地，干碴碴的。&rdo;向桂说：&ldo;也是。&rdo;向桂说着&ldo;也是&rdo;，大花瓣儿就去摸索向桂。向桂迎着大花瓣儿说：&ldo;你刚说花地里离了糖担儿就干碴碴的，怎么糖担儿一走你就干碴碴地乱摸呀。&rdo;大花瓣儿就说：&ldo;你不是嫌糖担儿误了咱俩的事呀，还不快点儿。&rdo;说完一骨碌先压住了向桂。向桂只觉得今天大花瓣儿的身上格外光滑，心里说，我操，这女人身上像绸缎一样，要不说招人哪。他摩挲着大花瓣身上该摸的地方，又办了该办的事。

后半夜了，旷野里的糖锣还在敲打，声音听起来更加悠远。向桂和大花瓣儿睡了一小觉，醒了。大花瓣儿睁开眼没深没浅地问向桂：&ldo;你哥哥眼下是个什么官？&rdo;向桂说：&ldo;这有你什么事？&rdo;大花瓣儿说：&ldo;怎么也不管恁家的事呀。&rdo;向桂说：&ldo;你这是什么话，没有我哥哥，就没有这花地，这窝棚，我也给不起你花，你就只能吃人家的兔子肉。&rdo;大花瓣儿说：&ldo;哎，打人不打脸，谁稀罕他那一只死兔子，那是他自己扔进来的。你问问西贝小治知道我身上什么样，他要说对一样儿，我就跳井去。&rdo;向桂说：&ldo;你还钻过他的窝棚。&rdo;大花瓣儿说：&ldo;钻是钻过，就是穿着衣裳跟他搂会儿，他身上膻，有死兔子味儿。&rdo;向桂说：&ldo;就算是吧，那，还有别人吗？&rdo;大花瓣儿说：&ldo;这你就别管了，我又不是你媳妇。我刚才说你哥哥不管家，就是说你媳妇的事。你娶媳妇，怎么你哥哥也不替你相相，怎么什么模样的人都能走进你向家。&rdo;

大花瓣儿一提向桂的媳妇，向桂不再说话了，他觉得大花瓣儿点到了他的疼处。向桂结婚几年了，喜事办得倒不小，可媳妇一下轿向桂才看见是个丑人：一副肉大身沉的长相，耳朵还背，说话瓮声瓮气，带着男人腔。向桂经常不上她的炕。

大花瓣儿看向桂不说话了，就说：&ldo;咳，我也别揭你的秃疮了，说得你垂头丧气的，刚才还欢欢喜喜的。来吧，上来吧，再高兴一会儿，也不早了。&rdo;说着就把向桂往自己身上搬。向桂不动。大花瓣儿说：&ldo;要不我上去吧，谁叫我伤着你了呢。&rdo;大花瓣儿骑在向桂身上，抓住他的阳物就往自己的阴处掖，掖不进来，就说：&ldo;看这败兴劲儿，生是怨我的过。我走吧，赶明儿你再娶一房吧，下处来了不少拾花的，我给你挑挑，说不定哪天就给你领一个来，就怕你讲门户。&rdo;

大花瓣儿一提下处，向桂倒打精神了。他把大花瓣从身上挪下来说：&ldo;今年下处来了多少人？&rdo;大花瓣儿说：&ldo;十几口子。&rdo;向桂说：&ldo;还在秃老四家起伙？&rdo;大花瓣儿说：&ldo;是哩。&rdo;向桂说：&ldo;赶明儿我倒想见识见识哩。&rdo;

大花瓣儿边和向桂说话边穿衣裳，她穿好棉袄，穿上裤子，不系裤腰带就钻出窝棚去撒尿。她找了一个棉花垄蹲下来，尿滋在干花叶上豁啷啷直响。向桂听着响声也钻出来说：&ldo;我藏了点好花，专给你留着呢，怕别人瞎抓挠。&rdo;他说着把一条小垄沟指给大花瓣儿，小垄沟上盖着一块席片。大花瓣儿系好裤子，掀开席片，下面的洋花白花花。她摊开一个包袱皮，摁了半包袱花，扭头问向桂：&ldo;你不嫌我抓得多吧？&rdo;向桂说：&ldo;哪儿的话，一星半点儿的，你还能抓穷了我。&rdo;后半夜的月光格外亮，大花瓣儿弯腰抓花，向桂就着月光看大花瓣儿撅着的大屁股，大花瓣儿的屁股又圆又瓷实。他想，大花瓣儿，谁给她起的外号？真不凡。大花瓣儿，准是指她那个地方吧。大花瓣儿一弯腰撅屁股，那个地方隔着裤子仿佛还忽隐忽现，向桂觉得。

每年秋天都有外乡人来笨花村拾花，笨花村总有人家腾出房子给她们当下处。每年她们白露过后到来，霜降过后离去。她们年龄参差，有闺女也有媳妇。他们每天晚出早归，肩上抗着成色混杂的花包袱，回到下处喝粥睡觉。她们从花包里捏出相应的笨花、洋花交与房东作为房东的&ldo;抽头&rdo;。笨花人管她们叫拾花的，其实拾花人并不重视拾花，霜降过后捡拾花主们遗忘在地里的一星半点花瓣儿本不是她们的目的。她们重视的是钻窝棚，重视的是伴着旷野里的糖锣声声，和花主们相互欢愉之后的那些收获。霜降过了，笨花村地光场净了，她们的男人或家中的长者才推着独轮车出现在笨花。那时每个拾花的女人都有了一个小山样的棉花包，男人们把棉花包装上独轮车，推不动时，女人就在车前栓根线绳拉着走。出村时她们不卑不亢，目不斜视，好象笨花之于她们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总有一些熟悉的眼光向拉车的女人投过来，女人也只是淡然一笑，不抬头，不搭腔。

也有就地将花卖掉的，但这些杂七杂八的花不好出手。佟家对这些杂花从来不屑一顾，向桂倒喜欢来下处转悠着看。向桂在笨花村西头也开了一家花房，雇着几个伙计轧花，弹花。拾花的女人撺掇着向桂把花价抬高，向桂也迎合着她们作些让步。佟法年背地里说，向桂不是看花，是看女人。向桂听见只当没听见。向桂开花房收杂花，到笨花村来拾花的女人一年比一年多，都知道有个笨花人敞开儿收花。

大花瓣儿说话算数，隔了两天真给向桂领来一个拾花的。她熟练地掀开向桂的窝棚说：&ldo;来，把灯拧亮点儿，好好看看。&rdo;

向桂窝棚里点着罩子灯，他学着侄子向文成擦灯罩，把灯罩擦得也很亮。灯光从窝棚的fèngfèng隙隙里溢出来，招着人。向桂不愿寂寞。

大花瓣儿进到窝棚盘腿就坐，被她领来的人双腿一跪，局促不安地跪在了向桂的褥子上。向桂把灯再往亮处拧拧，也歪坐起来，假装只跟大花瓣儿搭腔，其实他已经看清了来人。这是个小妮儿，以向桂的眼光看，也许十五，也许十六。她的小脸黄白色，尖下巴上有个小疤拉，像个瓜子；头发又细又软，剪过的刘海儿很不规矩。她的眼球不黑，像是发灰，又像发黄。一件二红的粗布棉袄，罩住偏瘦的上半身，袖口上沾着油渍。一条小棉裤倒很新，蓝底儿小红花，裤腿上有一层细土。这小棉裤似乎是有人专为她这次的出门新做的。她的棉裤腿上绑着红裤腿带，脚是一双天足，倒显出她的生性天然。说实在的，向桂有点不知道怎么对待跟前这个小妮儿，此刻他没有亲近她的欲望。大花瓣儿看出了向桂的心思，说：&ldo;新来的，后半晌刚到，我就给你领来了，你出来一下吧。&rdo;说完她先钻出了窝棚，向桂也跟了出来。大花瓣儿往窝棚后头走走，小声对向桂说：&ldo;没出过门儿，我不愿意笨花别人先沾她，留她一晚上吧，试试。行，下一步再说；不行，给她两把花，叫她走就是了。&rdo;向桂说：&ldo;别闹了你，一个孩子。&rdo;大花瓣儿就说：&ldo;谁没从孩子过过？十多年前我还是她这个岁数呢，女人，早晚的事。你又不心疼那几把花。再说了，女人大了就好吗，你媳妇大，可从来也没听你说过好。&rdo;向桂说：&ldo;说别闹就别闹，从哪儿领来的再领到哪儿去。&rdo;大花瓣儿说：&ldo;我不，就不让别人先沾。我走啦！&rdo;她说走就走，大步流星地？着花地往村里走去，眨眼间就消失在黑夜里。今天很黑，没有那天的月亮地儿。远处传来喑哑的糖锣声，此起彼伏。

向桂在垄沟边上独坐一阵，想抽根烟，烟在窝棚里。他掀开了糙苫，弯腰低头地拱了进来。小妮儿还在他的蓝褥子上跪坐着，瘦小的臀部坐住一双大脚。向桂也在褥子上坐下来，他没有看她的脸，光看她的花棉裤。他研究起花棉裤的小花朵和粗针大线的针脚，莫名其妙地觉出了这条小棉裤的可爱。他有点受着它的吸引。

向桂开始和小妮儿说话，他问她：&ldo;谁给你做的新棉裤呀？&rdo;

小妮儿说：&ldo;俺姐。&rdo;

向桂说：&ldo;你姐姐呢。&rdo;

小妮儿说：&ldo;娶啦。&rdo;

向桂说：&ldo;哪村的婆家？&rdo;

小妮儿说：&ldo;马刀寺。&rdo;

向桂说：&ldo;马刀寺在西边，离你们可不近。&rdo;

小妮儿不说话了，只低头搓她的新棉裤。向桂看见她从裤腿上搓下了不少新花毛‐‐新布都爱沾絮花，他决定换个话题。他说：&ldo;你来这儿干什么？&rdo;

小妮儿说：&ldo;拾花。&rdo;

向桂说：&ldo;谁叫你来的？&rdo;

小妮儿说：&ldo;俺爹。&rdo;

向桂说：&ldo;你知道拾花是怎么回事吗？&rdo;

小妮儿又不说话了，只拿眼看向桂。那眼光分明在说，这还用问我吗，笨花人怎么还问这样的话呀？向桂不再问了，思摸片刻说：&ldo;都是为这点花。我这脚底下就有，你抓吧，尽着你抓。&rdo;说完他又钻出窝棚去，撒尿，抽烟。一个泡子灯冲他飘过来，是糖担儿。糖担儿发现站着撒尿的是向桂就说：&ldo;有热包子，韭菜粉条的，专给你送来的。&rdo;向桂说：&ldo;瞎说，入冬了，哪儿来的韭菜。&rdo;糖担儿纠正着自己说：&ldo;是白菜粉条。&rdo;说着指指窝棚又道：&ldo;还在里头吧？&rdo;向桂说：&ldo;谁叫你送包子来的？&rdo;糖担儿说：&ldo;大花瓣儿呀，说你有用项。&rdo;向桂说：&ldo;大花瓣儿呢？&rdo;糖担儿说：&ldo;早在家里钻被窝了，说你有事，她哪儿也不去了。&rdo;

向桂拿了糖担儿的几个包子，糖担儿就要进窝棚，被向桂拦住了，说，&ldo;今天没看头儿，快走吧。&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