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洋出生后,就是岑小青一个人把他带大的。从那以后,茹云也就没怎么间断过和岑小青的来往。可以说茹云也是看着汪洋长大的,只是当汪洋上了高中后,直至上了大学,她才少有过问。
当汪洋知道这些内幕的时候,还是在茹云已经和岑小青见过了几次面,要给汪洋和童小舒介绍对象的时候。
当汪洋和童小舒最初见面的时候,汪洋并不懂得爱情,他甚至连男女之间是怎么回事都不懂,在他的潜意识之中,还以为男女结婚只要躺在一个床上睡觉就能生孩子。在上高中之前,他更为可笑,他甚至以为只要碰到一下女孩子的手就可能让她怀孕,对女孩子,他是敬而远之。当然大学毕业后已经不是这样了,可关于恋爱,他几乎还是什么也不懂,也没有什么感觉。汪洋就是在这种状态下走进了爱的矢乐园的。
他对童小舒的印象很好,她那一双看上去犹如湖泊般的眼睛,澄清而又碧透。皮肤的光泽度像是天天都在牛奶中浸泡过的那种感觉,一张现在想来,看上去像是索非亚?罗兰般的脸,有着一种不容侵犯的美丽与庄重。她那高高的个头,张扬着她修长的身材,一个标致的女孩儿,宛如出水
芙蓉。当初最让汪洋受不了的就是童小舒本分到了多一句话都没有的程度。因此,从那一刻开始,他们之间就少了交流。有时候,他们约好在汪洋家见面,汪洋回来晚了,童小舒坐在那里等他,不论是两个小时,还是三个小时,她来的时候怎样坐着,到最后就一定还是保持着那种姿态,不会有太大的变化。
他们是在度过了一段漫长的时光后,走进了新婚洞房的。从那一刻开始,童小舒就坐进了汪洋那条生命的船,开始了他们那悠远的航程,她是不惧怕惊涛与骇浪的,因为她是真心地爱着汪洋的。而汪洋那一刻也开始了航行,可他并没有感觉得到在这条船上,除了他自己以外,还已经有了其他的负重。
还是汪小凡呱呱坠地的那声清脆的啼哭,震醒了汪洋那近乎麻木的神经,汪洋像是恍然大悟,自己的身上已经多了一副爸爸的头衔。这不仅仅是头衔,更是一种义务和责任。他每天都需要跋涉在因孩子的到来而忙碌的世界里。
那是在汪小凡两三岁的时候,童小舒去省城参加省文联组织的作家培训班学习,为时半年。汪洋一个人带着孩子上下班,接送孩子去托儿所。一天清晨,他把孩子放在自行车的横梁上,推车正在穿越上海路那车水马龙的道口时,忽听马路上响起了一片吵闹声,当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他连同孩子和自行车就被扑倒了,而且摔出去足有两三米远,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一辆公共汽车已从他的身边疾驶而过。那是一辆刹车失灵的公共汽车,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那辆车上,车径直朝路边的一棵老槐树撞去,就在撞上的那一刻,车上一片惨叫声。那一刻,汪洋也和其他人一样,像是冻结在了那里,当他把精力集中到自己身上的时候,才发现一个远离他们而去了的女子的背影,汪洋从别人的异样的目光中,才感觉到是那个女子在那一刻,迅速地将他们父子俩扑倒在地,要不是她,他们都可能丧生于车轮之下。
汪洋站了起来,他的目光迅速地向着那个女子离去的方向放射而去,那目光尽管是那般地贪婪,可最终也没能穿透那厚厚的人墙,那位女子像叮咚泉水一样汩汩地流进了川流不息的行人的海洋。当汪洋想到应该问问人家姓甚名谁而已经不可能了的时候,他生发出几分懊恼。
多少年后,在汪洋的潜意识之中,他始终都想在这个几百万人口的城市的人海中,寻找到那个一身淡雅装束、身体修长的女子的形象。可尽管他从事的是记者的职业,接触人的机会远远多于别人,可他却从来就没有走进过自己的梦想。没有,就算是做梦时,那个女人都没有再度步入过他的梦乡。
从感情的角度讲,汪洋觉得和童小舒走过了这么多年,他们之间就像是两条铁轨,自从筑路工人把他们固定在枕木上的时候开始,就注定了再也不可能亲近也不可能分离;他们就像是那两条铁轨筑成的平行线,只能是平行地前进着,而永远都不能相交。他和童小舒之间从来就没有激烈地争吵过,可也从来就没有爱得那么痛彻心扉肝胆顿失。汪洋做了领导后,对感情上的要求就更加强烈了,那倒不是他有了返老还童的感觉,而是在外面的压力渐渐地大了起来,他需要有一个排解的地方。而当他带着一天的疲惫回到家时,他需要的是洗去铅华,还原成一个多情的自我。他需要的是深情的一吻,需要的是热烈的拥抱,需要的是男女之间,不,应该是知心爱人之间的那种所有的卿卿我我。而童小舒在一个典型传统知识分子家庭中成长起来的女子,从来就没有学会过这些。可悲的是,她从来就没有认为过自己需要在这方面去改变什么。而汪洋太需要他认为的那种形式的爱了。在他最需要爱的时候,童小舒端上来的是早已做好了的饭菜,早已沏好了的热茶,汪洋把前者看得比后者重要得多。多少年来,汪洋知道自己是无法改变童小舒什么的,就连做爱的程序和方式都无法改变一点儿。而汪洋在他因为烦心事感到苦恼的时候,他更需要那种互相颠覆,互相摧毁,互相席卷,他希望他们之间能够洋溢着野兽般的疯狂,那样,或许更能让他在自己心底的沙滩卷起千堆雪,而那拍岸的惊涛,或许也能卷走他的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