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姑娘受伤了!”耳边一个甜美的声音惊道。覃楠兮辨的出,这声音似乎是阿萝。她正纳闷,就觉自己的身子被轻轻放在一个柔软的地方,上身却始终被司徒逸揽在暖暖的肩臂里。
他将送她到了车上,也没有放开她。覃楠兮知道此时睁眼也是尴尬,索性继续闭着眼睛任由几人围着自己折腾。耳边杂乱了一阵子,紧跟着,就有一双冰冷的手探向了自己的脖颈的伤处。
覃楠兮一惊,双眼警觉的睁开。才看清眼前苍白的一片,原来是柳七。他正端详着她的脸色,冰冷的手在她的脖颈部处,又稳又轻的处理着伤口。
其实梅娘只是要借覃楠兮挟制司徒逸罢了,因而下手并不重,覃楠兮也只是被刀刃划破了一点肌肤,并不十分疼痛。
“重不重?”司徒逸却神色紧张,直凝着柳七几乎是在逼问。
柳七听闻,唇角微微抽了抽,缓了片刻才抬眼瞟了他一眼,淡淡道:“你这是怎么了?这样的伤重是不重还用我说?”
司徒逸眸光应声一顿,一丝赧意闪过眼底,片刻他才收低了声勉强的解释道:“她是女孩儿,受不住刀剑伤。况且,今天又是我刻意带了她来……。”
“明知这里危险,还带她来。伤了人家又担心内疚,多余!”柳七向来冰冷的话语里此时莫名蕴着些许埋怨,他悬在覃楠兮伤口上的正忙碌的手指也微微有些颤抖。
司徒逸自知理亏,也不再理论,只垂下目光一脸歉然的望着覃楠兮。
迎着他满眼的内疚,覃楠兮不忍起来:“将军不必自责,伤口并不深,疼的也不重。”
“伤口是不深,可你一个女孩儿,这伤又在脖颈上,若留下疤怎么办?”柳七却丝毫不领覃楠兮就此作罢的意思,他语中的懊恼似乎预演越烈。
一直在一旁默然关切的阿萝侧过头疑惑的望了柳七一眼。
覃楠兮又成了靶心,她回头看着柳七,舔了舔干涩的唇,扯出个勉强的笑容,开解起他来:“多谢柳先生关心,苏九真的没什么大碍,况且今天又有幸得先生亲自处理伤口,想必定不会留下伤疤。”
苏九却不置可否,只顾低着头擦拭双手,见他如此,覃楠兮只好转换话儿,故作轻松的笑道:“柳先生今早不是已经动身去天风岭了?怎么又会在城里?”
苏九听到她话中的笑意,手里的白绢帕子也略停了停,缓缓开腔答道:“我既然答应你去找你的‘义兄’,自然会去,午后动身也不耽误什么”
说罢他便撂下覃楠兮,转而对司徒逸道:“你派利萨抓了这孩子来,恐怕李叁会想尽一切办法来讨她回去。”
“以李叁的为人喝现在的事态,他倒未必会来。”司徒逸见覃楠兮无碍,终于放心下来,一面扶覃楠兮靠坐在车壁处,一面应道。
“怎么说?”柳七随手将帕子递回到一直在身后默默辅助的阿萝手中,抬头问。
司徒逸也不回答,守着覃楠兮身边坐下,抬眉刚望向车外,眼中便忽的烧起一股似乎要吞噬了什么般的怒火。
覃楠兮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才见是梅娘和那个叫允儿的小妮儿正被利萨绑了上前来。
迎面而来的利萨正高昂着脑袋,左手拎着梅娘,右手提着允儿,到了车前半躬了身子行了个礼,欣然问道:“将军,这对母女要如何处置?”
一脸喜色的利萨已完全没了当日囚车中那个无辜的牧人摸样,他一身标准的边军骑兵戎装,更显得高大壮实的他魁梧而彪悍,除了黢黑的脸膛上还遗留着的几条疤痕外,覃楠兮再也寻不出当初他满身鞭伤,鲜血淋漓的痕迹了。
正在暗自替利萨的痊愈而开心,覃楠兮就听司徒逸冷冷的道:“梅娘,你潜在云泽这几年,总杀了我九个手下,你可想过有朝一日会落在我手上?”
覃楠兮不可置信的望向一身红颜的梅娘,不相信纤弱玲珑的她竟然满手鲜血。却见正她瞪着双血红的大眼睛愤恨的看着司徒逸,抿紧双唇,一身傲然。
利萨手里的允儿却被司徒逸冷酷的神色吓到,嘤嘤哭了起来。梅娘满眼的怒火碰到允儿的低泣,犹如盆火遇到海水一般顷刻熄灭。她侧过头看了低着头无助的允儿片刻,回头面向司徒逸,正了正身子激将道:“你既然知道是我杀的,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你堂堂一个大将军,何必为难一个孩子?”她被反绑着手,领口处也因打斗撕扯开了一片,可以清楚的看到她雪白的胸膛剧烈的起伏着。
梅娘血红的双眼里方才的怒火已完全化成辛酸的水光。那一双绝望中仍然顽强坚持的眼神,像极了当初的云贞。她也同样是母亲,大难当前时,孩子的安全于她而言重于一切,为了守护孩子,她宁肯粉身碎骨也要竭力给自己心爱的孩子一线生机。覃楠兮看着她,心底里有一阵闷疼轰然滚过。
也顾不得脖颈处的新伤,她起身解下身上的斗篷,披到了梅娘肩头,又抬手替她拢了拢领口,遮住了她袒露在外的胸膛。
梅娘见状,身子僵僵的退了半步,一丝歉然自她眼底幻起,却也转瞬即逝。
在旁的几人神色各异,一并默然望着覃楠兮。
司徒逸紧拧着眉头望了覃楠兮片刻,对利萨抬了抬手,示意他带她们下去。
“司徒逸,一切都是李叁和我的谋划,你就是千刀万剐我都无怨无悔,孩子是无辜的,你若是个男人便放过孩子!”梅娘被利萨拖开,不甘心的回头冲向马车凄厉的呼喊着。
他不肯当着她的面处置梅娘母女,就说明他不会轻饶了她们。梅娘承认杀了边军将士,今天又图谋刺杀司徒逸,这死罪是绝迹逃不脱的。覃楠兮知道国法军规,即便心生恻隐,也不能随意置喙。她只好默然缩回车角,靠在一旁的小飞身上,闭起了眼睛。
车厢里又默了一阵,车才缓缓动了起来。
柳七以为覃楠兮惊急疲累已睡了去,便压低了声音质问司徒逸道:“这次若不是我截下了利萨,带了人赶来,你真只带着那七八个人去抓阮梅娘?你可知她这酒楼附近有几处埋伏?”
司徒逸也低声道:“利萨带了那孩子来,梅娘自然会束手就擒,我是不想打草惊蛇罢了。只是我太大意,没想到会伤了苏九。”说到覃楠兮,他的语气陡然温软下来,声腔里全是负疚。
柳七冷冷道:“罢了,她的伤并不重,你也不必如此自责。况且你从不到城中游逛,今日若没有苏姑娘两位做掩,只怕阮梅娘也不见的会动手。”
覃楠兮静静听着两人的对话,心底却暗潮起伏。原来司徒逸早在雪窟中救下她的时候就已经派了利萨去寻李叁的女儿。那时随口一说带她去喝梅花酿的事,其实是预谋,他需要她的掩护。今日在阮梅娘的小酒肆中时,他刻意毫不避讳的谈起李叁,刻意说到自己的伤,原来都只是在将计就计的诱导梅娘自现行迹。覃楠兮忽觉的一阵气恼攻了上来,忽然被耳边柳七的声音打断了神思。
“只要好好审这个阮梅娘,顺着这一线应该会牵出些人来,若能诱到李叁,那昌宁郡王那里就好说了。”
只听司徒逸轻叹了口气,无奈道“若卿,这一次我们恐怕不能再像往常一样全身事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