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楠兮静等柳七叹罢,听着他话中的意思,她知道他多少已相信了自己的无辜,随即放下一半心,回到正题恳切道:“说到底,也是因我的不谨慎害了逸哥哥!我明白先生的气恼!但还是恳请先生相信我无辜。眼下的情形,已不允许我们在彼此猜度中空耗精力了。太子册封大典在即,若不能在那之前救出逸哥哥,只怕其后会更困难。”
柳七听她说罢,半晌无话,许久后才抬头淡淡瞟了她一眼,缓道:“还有件事,小姐托小飞所传的那首童谣,似乎比坊间流传的多出半句,不知这是怎么回事?”
覃楠兮有些意外他竟然会关心这事,咬咬唇角,承认道:“前半句确实正是民间流传已广的那个,后半句则是楠兮加编的。”
“那小姐所加的这后半句是什么意思?”柳七冷幽的目光里闪烁着明知故问的光。覃楠兮明白,以他的聪慧博学,他不可能猜不到简单的拆字迷和传国玉玺的故事。
“我是想借传国玉玺落迹云泽的假话,反转前半句中所指逸哥哥乱国的论调。”覃楠兮当着明人也不说暗话,极尽简单的解释着自己的动机和想法。
“传国玉玺?覃小姐怎么会想到扯出这个东西来?那不过是个传说,无稽之谈罢了。小姐难道指望周桓会因此弹压靖国公府而却放了牧云?”柳七讥讽道。
覃楠兮并未留意柳七谈到传国玉玺时微微的不安和紧张。只摇了摇头反问:“我不指望他们能因此放了逸哥哥,可周桓弑父篡位,自然比谁都想得到‘受命于天’这几个字。若那个传国玉玺真在逸哥哥手中,他还会轻易杀他吗?”
“哼!传国玉玺!我是在问你怎么想到这个东西的?”柳七却紧紧揪住另一个话头不放。
覃楠兮传给柳七的童谣的后半句与当初苏先生教给她的后半句有些相同的地方,爹爹说这首童谣当年曾掀起大风浪。若不是被迫无奈,她是决不会将涉及玉玺的后半句说出来的。可是现在柳七抓住这个不放,又问的猝然突兀,她没有事先的思索,眼下十分无措。
柳七扫了她一眼,接道:“据说,三十年前,有首童谣暗指传国玉玺现迹幽州,后来幽州边界战火延绵,玉玺的事也不了了之。这事的传闻曾被先帝刻意扑杀过,因而知道的人不多。以你的年纪,你不可能知道这事,你是怎么想到将童谣续上一半?又是如何想到在其中提到传国玉玺的事的?”
覃楠兮语塞,柳七博学,知道些秘闻并不奇怪,可自己为什么知道确实不好解释。思索了片刻,她镇定的道出另一个合情合理的解释:“这是家父的授意,家父历经两朝三帝,官居高位,他自然知道当年谣言四起的事。只是家父也并不清楚当时流传的童谣的具体内容,我按照当时的事,自己编排了这样几句罢了。”
“哦?”柳七听罢却是显然不信:“既然是覃大人授意,小姐何以不方才就明确告知,而任在下诋毁覃大人清誉?”
覃楠兮再次语塞,只能不解的凝住柳七,奇怪着他将自己找来,怎么总是揪着这个并不要紧的问题不放。这样本末倒置,主次不分实在不像是柳七的行为。
见她凝眉不语,柳七似乎也意识到不妥,随即默声。片刻后,他才缓缓移动脚步,将身子向白色的塔基靠了靠,换了个姿势,语气也随即轻缓了许多:“不过覃小姐这个主意,倒也是个拖住时间的好法子。小姐放心,我会尽快让这歌谣传开的。”
覃楠兮沉默相对,等着他继续,她知道以柳七的聪明,必然明白她的所有的动机和想法。
“听了小姐的叙述,在下对亲骑营中的那个叛徒是谁也大致能做出判断了。眼下只有除了这个害,亲骑营我才能放心的用。”
覃楠兮十分认同柳七所说,眼下的情况,一定要保证亲骑营完全忠心才能动用。可她听到柳七这话还是有些意外,原来柳七也是认定了司徒逸身边有叛徒的。
“至于乌达的野心,我们早就明白……只是如今牧云被囚禁,戍北军又远在千里之外,我手上确实没有更多的筹码和守在长安城外的乌达谈判。至于李叁,小姐想必也知道,那不是个血脉亲情能牵制住的人,我虽知道允儿的所在,却也只能是尽力而为。我们手头的人不多,若不趁势乱行事,只怕不能如愿。因而,我想在大典当时……”柳七语气肃穆,是在与她商量。初见时他语气中的挑衅和挑剔都已消失不见。
覃楠兮无暇细想,只迅速判断着柳七计划的可行性:“可是,我们连逸哥哥被关在哪里都还不知道!大典当时,长安的戍卫定是平日的数倍,宫里只怕是插根针都难的,要如何乘乱行事?”
“这个,小姐不必担忧,牧云并未被关在宫里。”柳七语气肯定。
“逸哥哥不在宫里?”覃楠兮意外。
柳七看着她眉心处深重的担忧,嘴角极不自然的牵了牵,接道:“是,牧云不在宫里,周桓将他囚禁在了他自己的别院中!”
“先生是说,逸哥哥被关在昌宁郡王城西的别院中?”覃楠兮惊异过后,略微开心起来。城外到底地势偏远,防戍轻微,饶是这样,救司徒逸的胜算自然比宫里要大出许多。
柳七点头道:“宫里正是多事之秋,周桓可不敢把牧云囚在宫里,所以就把他关在了自己府上。”
覃楠兮一面听着,一面神思飞转,周桓若不知道司徒逸在长安有自己的暗线人手,因而将他关在自己的别院也说的过去,可他也知道司徒逸的铁骑亲骑营就驻在城外,这个囚禁司徒逸的地点的信息理应是极度的机密,恐怕没几个人知道。
“他会这么大意?逸哥哥被关在他的别院的消息怎么会轻易流出?莫不是又是暗伏?”覃楠兮拧着两道烟眉质疑这个消息的真假,柳七是她所剩的希望,他可不能再出事了。
柳七唇角微翘,露出一丝欣赏,道:“小姐放心,这个消息千真万确。在下还不敢拿牧云的性命做赌。”
覃楠兮凝着柳七,点了点头。犹疑了片刻,还是开口道:“先生,楠兮前来之时,家父曾说逸哥哥的事定会有人出手相助。家父虽不参与其中,可是以家父的为人,这话定不是信口所说的。因而,还请先生推敲推敲,看能不能想到出手的人会是谁?提前知晓,也便于到时应和。”
柳七听说这话,苍白的唇角明显的抽搐了几下,半天才道:“覃大人宦海浮沉半生,他的话自然有道理。只是在下也同小姐一样,一时半会儿也是猜不出这里头的头绪。不过小姐放心,在下定然仔细想想。七八天的时间,足够准备了。柳七定会竭尽所能,绝不会让牧云就此陨落的!”说着,柳七拱手欠身对覃楠兮作了个揖。
覃楠兮虽对七八天时间足以准备的话抱疑,可柳七语气肯定,她也不能再多反驳,只好深深还了一礼,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柳七和那只不显山露水的“黄雀”身上。
别过柳七,已是时近戌末,车马来不及赶回长安城,覃楠兮只好带着程嬷嬷和小飞就近寄居若水庵中。
次日一早,三人出了若水庵的客院,正向庵外等侯的马车走去,只听身后传来一阵吱吱呀呀的奇怪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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