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前一天,程中、程俞兄弟俩都来了,在场的还有程曜和程泊寒。一家人貌合神离坐在一起吃了一顿饭。明面上关心着老爷子的手术,私底下涌动着多少暗潮就不得而知了。文乐知全程安静坐在餐桌旁,闷着头吃饭,但吃得少,几口下去就停了筷子。期间程泊寒扫了几眼过来,将一盅汤往他面前推了推。文乐知喝不下,但还不至于当着外人落程泊寒面子,便象征性喝了几口。程秉烛吃到一半,说累了,要上楼休息。大家都站起来,帮着护理把老爷子搀到轮椅上。眼看着老爷子要走,该说的话却没有说,站在一旁的程曜最先沉不住气,张了张嘴,被他爹程中一个眼色顶了回去。老爷子一走,大家没那么拘谨了,餐厅里火药味渐渐涌上来。说到底曾经都是一家人,不用装,也不必藏着掖着。程中板着脸,端着家中长辈架子,叫管家撤了餐具,沏上红茶,很快切入正题。“晚上都不要回去了,明天父亲手术,我和程俞盯着,”程中视线在程泊寒脸上落定,接着说,“其他人在家里等消息。”程曜立刻说:“好的,爸。”程泊寒不明显地笑了一下,站起来,对其他三人视若无睹,一只手轻轻搭在文乐知肩上,低头问他:“累不累?早点上去睡吧。”文乐知便顺着程泊寒的力起来,点点头,也没说话,转身往楼上走。见两人完全不当回事,程俞当先恼了。他懒得做样子,做了十几年也够了,开口便不客气。“文家坑了通达多少,你心里清楚,为了一个文家小少爷,给文家补窟窿也就算了,如今还对文怀放水。泊寒,说到底你是个外姓人,就算通达没了,你也不在意吧!老爷子病着,这些事我们不想拿来烦他,但他要是知道了,你说得有多失望。”程泊寒停下脚步,手掌在文乐知肩上很轻地按了按,安抚住一脸惊诧的人,而后回过身来看着站在餐厅里的三个人。灯光明亮,照着程泊寒锋利的眉眼,和刚才面对文乐知的温言细语完全不同。能再喜欢我一次吗“文怀是受了谁挑拨,最开始是和谁合作,舅舅想必清楚。”程泊寒嘴角扯了个冷笑,慢条斯理地说,“说到亏空,你们私下账面上有多少水分,也没那么难查。至于通达,到底姓高还是姓程,都是外公的血脉,舅舅这么说,外公知道了才真是失望。”一番话说得在场的人脸色都很难看。程中早就领教过程泊寒的刀枪不入,也知道在他这里占不到丁点儿便宜。但明天程秉烛就手术了,虽说成功率很高,但毕竟年纪大了,能不能顺利从手术台上下来,下来之后是否能恢复如初,一切都是未知数。他和程俞虽说有股权和几个分公司在手里,但跟通达总部比起来,实属九牛一毛。禁运品和元平内陆港项目的混乱已经被程泊寒压下,之前站队的几个股东最近纷纷倒戈;文怀本来因为投资失利已经站到了他们这边,没想到文初静横插一脚,更没想到程泊寒竟然松了辖制放水,导致文怀退缩。眼看着扳倒程泊寒的胜算越来越少,他们便盯着程秉烛手里握着的那30股份,不敢放松。手术前,律师进进出出好几趟,想也知道是立遗嘱的。遗嘱调整了几次,程秉烛的私人律师团明天入院前还会来一趟,他们更不敢大意。程俞年过五十,年轻时纵情声色,年龄大了也沉不住气。他拿程泊寒没办法,睨了一眼安静站在旁边的文乐知,气不打一处来。“老爷子不清醒,让你娶个男人回来,将来连个孩子也没有,万一从哪里冒出个杂种来,恐怕到时候通达既不姓程,也不姓高。泊寒,你玩够了,也该收心了,别和你妈一样,落个人财两空。”这话说得太难听,针对性又强,程泊寒再不动声色也忍不了。他没听完,脸色已经完全沉下来,猛地往前迈了一步,刚要有动作,就被一只手拉住了。文乐知侧了侧身子,和程泊寒站得近了些。他声音软糯轻柔,听起来毫无攻击性,说出的话却截然相反。“舅舅,就算我们没有孩子,也不会和别人一样,从哪里突然冒出个杂种来。”文乐知冷着一张脸,说到“杂种”两个字时迅速掠过,他从未说过这么难听的字眼,似乎不太适应。而且这个“别人”意有所指的意思明显,程俞当即黑了脸。文乐知很瘦,矮了程泊寒半个头,两个人气质上天差地别。此刻站在程泊寒身旁,认认真真地说话,一点也没有平常安静温吞的样子。“泊寒20岁就接管了通达,这些年大小难关都是他自己扛过来的,两位舅舅应该也清楚有多不容易。还有,泊寒妈妈的事情虽然很遗憾,但她和泊寒爸爸感情深,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很幸福,这比很多貌合神离的婚姻强吧!泊寒被他们教育得也很好,有礼貌有教养有担当,不会无缘无故欺负别人,霸凌别人,也不会背地里搞一些小动作惹外公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