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爷的。燕鸥在心里骂道,天知道他真的打算低调潜入、默默看完整场开幕式的,没想到这一来就以一种奇怪的方式成了全场焦点。
真是太对不起季南风了。
和他预料的一样,周围很快以他们为中心,响起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议论。燕鸥悄咪咪抬头看了一眼,正好看到季南风笑盈盈地朝自己望过来。
离得太远,燕鸥分不清他眼里的笑意究竟有哪些成分,他想起来昨天这人还叮嘱自己不要乱出门,忽然觉得脖子一凉,打了个爬满全身的冷颤。
他刚要把头再埋回去,就听见不远处有人说:“是他吗?”
台上的季南风带着笑意答道:“对。”
还没等燕鸥反应过来,整个展厅忽然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还有真情实感的欢呼和尖叫。
燕鸥陪季南风参加过很多画展开幕式,从没见过这样热闹轻松的阵仗——这看起来更像是一场和观众零距离互动的明星演唱会,大家彼此之间离得很近,每个人都在认真倾听对方口中的故事。
正在自己恍惚的时候,季南风在一声欢呼中走下台,大家不约而同给他让出一条路来,从展厅的这一头连到那一头,从季南风的脚下连到燕鸥的眼前。
见过大世面的燕鸥似乎明白了过来,他调整好坐姿,抬起头,笑吟吟地看着季南风走到自己的面前。
那人的脚下似乎带着清风,只让整个展厅都爽朗起来。季南风在他的面前驻足,牵起他的手,用只有他们可以听到的温柔的声音,轻轻附在他的耳边说:“我刚刚正跟他们介绍你,你就来了。”
难怪大家这么大的反应,燕鸥闻言,也弯起眸子小声调侃起来:“季老师,我记得发言稿里没有这一项吧?”
季南风笑道:“是我自作主张了,真是不好意思。”
燕鸥咯咯乐起来,心里倒是想,他终于能在公共场合说出自己的想法了,还能把现场气氛把控得这么好,真的是太叫人欣慰了。
季南风显然没有意识到自己超越平常的游刃有余,只在众人的目光中、毫无顾忌地牵着他的双手,注视他的双眸。
只要不是社死场景,燕鸥倒是很享受被人注视的感觉。他很配合地与季南风十指相扣,眼含着笑意,坦然接受着所有人的祝福。
有人起哄,要燕鸥上台说两句,季南风知道他并不排斥,便问道:“可以吗?”
燕鸥是个表现欲旺盛的家伙,从中学开始,就乐于登上各种舞台,把自己的各种才能展现给大家。季南风知道他喜欢成为焦点,也希望他可以成为焦点,然而这一回,燕鸥接过了主持人递来的话筒,却摇了摇头——
“长篇大论我就不宜多说了。今天是我爱人季南风先生的画展,他和他的作品是当之无愧的主角,而我只需要像我的职责那样,默默做好绿叶就好。”燕鸥一开口,便是一股身经百战的自信与从容。
他的观点很明确,自己的锋芒绝不能压过季南风,在这样的场合他就应当抹平自己的颜色。
——他们是永远真心希望对方更加优秀耀眼的。
“不过,大家如果对于他的作品有任何疑问或者好奇,都可以随时过来找我。”燕鸥笑起来,“我可以给你们介绍每一幅的创作理念,也可以跟你们讲讲关于季老师创作时的一些趣闻,这些都在我这次的业务范围之内。”
懂得主次与分寸、说话清晰有条理、态度随和又沉稳。燕鸥只是简单说了几句话,便在顷刻间博得了全场的好感,不仅没有喧宾夺主,甚至还成了正常画展的一个亮眼的加分项。
季南风看着面前目光闪烁的人——燕鸥真是上帝带给自己的恩赐。
在山呼海啸的掌声里,他们十指相扣感受着彼此的炙热与力量,季南风对着茫茫人海、对着他深爱的舞台深鞠一躬。
开幕式在属于两个人的高光中落幕,最后那残缺的一角,也因为一个人的到来填补完整。
前来观战的嘉宾都是懂得浪漫的人,他们没有着急一窝蜂去采访季南风,而是不约而同地自行参观起来,把时间留给这对重逢的眷侣。
一回头,老赵也带着徐敏不知溜到了哪里,燕鸥又抬起头,看向自己面前的季南风。
那一刻,似乎全世界的喧嚣都心照不宣地退潮,而他们站在那副巨大的翅膀面前,在荧荧发光的卤钨灯下,四目相对,笑而不语。
沉默半晌,燕鸥忽然有些紧张起来,他抬起头,弯着眼睛主动认错:“对不起老婆,我不听话了……你来这边之后我每天都在纠结,想来想去还是不想留下遗憾。”
季南风笑起来,没有生气,只是轻轻问道:“最近身体情况怎么样?”
放在平时,燕鸥又要嫌他唠叨,但这一回,他知道是自己任性在先,便没有了脾气:“老赵和徐敏把我照顾得很好。头已经不怎么疼了,这两天也没吐过了,精神状态挺好的,就是认字还是有一点困难,不过感觉心态上也能接受了。现在每天就靠画画拍照消磨时间,偶尔跟他们打打牌——字母数字又不认识,只能看图案认牌,就老输,烦得很。”
看他跟自己撒娇,季南风也笑起来:“输是因为他们俩欺负你一个,等我回去跟你组队,把输的钱全部赢回来。”
燕鸥听了,开心地欢呼:“好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