裹着焦臭味的热风融化了夜幕里还没飘落的飞雪。
哪家稚子赤脚哭嚎着从燃着熊熊大火的家中奔出,在雪地里没跑两步就被山匪砍到在地,迸出的鲜血溅到了随元青坐下的马蹄。
他手中把玩着一柄闪着寒光的匕首,居高临下看着刘县令:“不是你一手策划的绑我平反民之怒么,我当日在清平县折了多少人,今夜便百倍千倍讨回来。”
他用匕首拍拍刘县令的脸,嗤笑:“那青鬼面具人的身份你不知晓,你府上那绑了我的丫鬟,你也不知?”
刀锋陡然向下,在刘县令身上开了一道口子,刘县令顿时杀猪一样嚎叫。
随元青慢条斯理道:“现在知道了么?”
刘县令为了贪功,平息清平县暴乱后,对外说是自己与下属谋划的绑了随元青一行人,眼下方才知道怕了。
他肥胖的一张脸哆嗦着,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小人当真不知那女子家住何处,她不是我府上的丫鬟,小人只知她叫樊长玉,是临安镇上一屠户女,求世……”
山匪中有一疤脸汉子驭马走来,随元青眼神一变,在刘县令脱口而出“世子”二字时,一刀抹了他脖子,将人从马背上扔了下去。
疤脸汉子听说随元青要找一个女人,不快道:“五弟,你逮这软骨头县令,不是说要寻当日伤你的仇人么?怎地打听起他府上丫鬟来了?”
随元青扬唇笑了笑:“我那仇人,便是这县令府上一丫鬟。”
疤脸男人一听,面上神情才骤松,却暗含威胁道:“以十三娘的脾性,你在外边若有什么红粉知己,她必是留不得的。”
随元青笑意不达眼底:“大哥说笑了,我险些葬身鱼腹全拜那女人所赐,这仇是无论如何都要报的。”
疤脸男人望着倒在地上死透的县令,“弟兄们早把县令府上抢了个干净,没瞧见个会武的丫鬟,你驾马追出十几里地去逮人,也没找到那丫鬟,她还能飞天遁地不成?”
他说着看向随元青:“咱们把清平县抢掠一空,转头蓟州府那边肯定会出兵围剿咱们,得尽快回清风寨才是。”
言外之意便是不想他再寻那女子。
随元青扯了扯缰绳,制住座下躁动的骏马,唇角挂着一丝浅笑道:“一切听大哥的。”
疤脸男人见他果真不再寻那伤他的女子,心下也满意了几分,喝道:“抢完这镇子就回清风寨!”
随元青马背上挂一杆长枪,一扯缰绳催马闲庭漫步般跟了上去,有衣衫褴褛的镇民从暗巷里窜出,他眼都不眨地挑出一抔血色。
疤脸男人见状,似乎才全然放下心来,驭马去别处查看。
随元青却是一手握着长枪,在马背上微微低下了头,问地上被自己挑得半死的人,“樊长玉,家住何处?”
这个名字从他唇齿间吐出来,他嘴角多了一丝兴味的笑意,带着点侵略和毁灭的意味。
找到了那个女人,想来也能找到那戴青鬼面具的男人了。
地上的人胸腔处正往外汩汩冒着鲜血,求生的本能让他颤巍巍伸出手,指了一个方向:“城……城西……”
随元青一夹马腹,在火光和飞雪中,向着城西而去。
腰侧未完全愈合的伤口因为马背颠簸,泛起丝丝细微的痛意,却半点不减他心中的愉悦。
临安镇比不得清平县繁华,才从清平县抢掠了一波的山匪们,吃过肥肉后,对清平县这块瘦骨头兴致索然,基本上只冲着大富之家去抢,一些贫寒人家抢起来格外麻烦。
大多时候都找不到什么银子,得拿刀逼着躲在里边的人,才能让他们自个儿从旮旯角里翻出那些藏得严实的银子。
随元青驾马踏进樊长玉家所在的那条巷子里,就瞧见横七竖八倒在巷子里的不少人,有老人也有小孩,他手上拎着个路上新抓的人。
想到的猎物或许已叫人捷足先登了,他眯了眯眸子,语气依旧懒洋洋的,却森冷了下来:“哪一户是樊长玉家?”
被他拎在手上的血人哆嗦着指向了巷尾第二家。
随元青扔开手上那人,那人以为自己捡回一条命,连滚带爬就要跑,刚站起来,便叫一柄刀贯穿胸膛,直挺挺倒了下去,地上再添一具尸体。
随元青看了一眼自己手上捡起那柄刀沾上的鲜血,嫌恶掏出帕子擦了擦手,这才迈进了樊家大门。
樊家明显已叫人翻找过,院子里乱糟糟的,主屋的门也大开着,不像是藏了人的模样。
随元青却丝毫没有离去的意思,举着火把往房内去。
进了房,里边抽屉柜子全打开了,瓶瓶罐罐碎了一地,床单被褥也叫人扯到了地上,显然是有人为了找藏起来的银子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