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还好,他又问:&ldo;身体好吗。&rdo;我说挺好,他沉吟了一下,又问:&ldo;你还住在他那儿?&rdo;
我有点尴尬,说:&ldo;不,我住在学校。&rdo;
&ldo;哦……&rdo;我哥抬眼看看我:&ldo;你们分开了?&rdo;
其实我们昨天才在一起,我想了想,觉得有点好笑,但又没法解释清楚,只好说:&ldo;没。&rdo;
我哥哼了一声,不再说话,很快吃完了他的面,付过钱,忽然问我:&ldo;他还打你吗?&rdo;
上次我们就是为了这个差点闹崩了,我知道他关心我,但这事儿肯定得说清楚,于是我停了筷子,郑重其事地说:&ldo;哥,他没打过我,他是好人。&rdo;
我哥冷笑一声没说话,站起身径自出了面馆。
回到病房大姨交代了几句就走了,我和我哥沉默着坐在病房里,气氛似乎有些尴尬,但谁也不愿意开口。
我们就这样僵持着,直到七点多我妈醒来。
她睁开眼睛的一瞬我立刻发现她醒了,忙拉住她的手:&ldo;妈。&rdo;
我妈看了我半天目光才有了焦距,一丝虚弱的微笑浮上嘴角:&ldo;小树……你回来了。&rdo;
我点头,我妈这才有了真实感,立刻高兴极了:&ldo;真的是你,昨晚你大姨说你早上回来,我一宿都没睡着,谁知到了凌晨忽然睡过去了。&rdo;
我妈拉着我的手,又看看一边的我哥:&ldo;小喆,不是说部队上有重要的演习回不来吗?唉……都是我的病,耽误你的工作了……&rdo;
&ldo;妈,你这是什么话啊,什么事儿还能有你做手术重要?&rdo;我哥扶起我妈,让我把病床摇起来,垫上枕头让我妈坐稳了:&ldo;喝水吗?&rdo;我妈点头,我哥摇了摇桌上的水壶,发现空了,便说:&ldo;我去打点水来。&rdo;
我哥出去后,我妈拉着我的手微笑着看我:&ldo;小树,有快五个月没见你了,让妈好好看看你,唉……都怪我的病,没钱供你上学,总要你没完没了地打散工……&rdo;
&ldo;打工挺好。&rdo;我安慰她:&ldo;能增加社会经验,将来工作更好找,现在好多家境好的同学也在节假日出去打工呢,这是大趋势。&rdo;
我妈微笑着摇头,又断断续续问了学校的生活,暑假打工累不累什么的。
我一一作答,后来她不说话了,只忧伤地看着我,良久把我拥在怀里,枯瘦的手反复抚摸我的头发,低声说:&ldo;小树,妈真舍不得你,你眼看就要毕业了,我真想能够活着看到你结婚生子,帮你带孩子……&rdo;
我紧紧搂着她,红着眼眶摇头,我妈哭了,哽咽着说:&ldo;这些年我拖累你了,让你没完没了地打工,把身体都累垮了&rdo;她抚摸我的背,眼泪一滴滴砸在我身上:&ldo;这么瘦,一点肉都没有,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落下病可怎么好……&rdo;
我拼命摇头,说不出话来。
我哥提着水壶回来了,听到她的话叹了口气:&ldo;妈,好好地怎么哭了?小树,别惹妈难过,过两天做完手术,一切都会好起来的。&rdo;
我忙点头附和,我妈示意我哥过来,拉着他的手说:&ldo;小喆,妈也把你拖累了,按理说你早该转业回来了,为了给我治病留在部队上干了这么些年,今年都二十五了,工作没着落,女朋友也没有,我怎么对的起你死去的爸爸……&rdo;
&ldo;妈你这么说我就生气了。&rdo;我哥皱眉:&ldo;好好地怎么尽说些丧气话,刚才我都跟医生谈过了,肾源有了,等你再调养几天,身体状态好了,咱们就做换肾手术,以后你就跟好人一样了,别说出去走动、做家务,帮我们带孙子都没问题。&rdo;
我妈笑着擦去脸上的泪水,拉着我和我哥左看右看,说:&ldo;但愿妈能活到那一天。&rdo;
有我妈在,我哥似乎愿意和我说话了,打发我倒水、整理被褥,又削了水果给我们吃,跟我们说起他们部队里发生的趣事,逗得我妈一直微笑,我也稍微放松了点。
九点半我大姨来了,让我和我哥回家去,我坚持留下来照顾我妈,大姨把我赶了出去:&ldo;回去回去,你们男的哪会照顾人,别添乱了,回去休息吧,明儿早点来也是一样。&rdo;
十点钟护士开始清场,一家只能留一个看护,我和我哥只好离开了医院。
我们家就在第三毛纺厂家属院,离医院不远,步行十几分钟就能回家,路上我哥又恢复了冷漠的表情,似乎根本就不愿意理会我。
我们一前一后走在寂静的街道上,谁也不说话,看着他高大的背影我心里矛盾极了,反复思忖着要不要跟他讲实话,又害怕他看不惯这种事,或者告诉我妈,那我真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一路上终于我们谁都没开口,到家我哥掏出钥匙开门,我跟在他后面进了屋。
大概白天大姨过来打扫过卫生,家里很干净,家具陈旧但非常整洁,沙发是我继父亲手做的,上面铺着我妈织的镂空蓝色罩子,已经洗的发了白,但看起来仍然漂亮极了。
换了鞋我去厨房烧水泡茶,我哥脱下了军便装,初秋季节一点也不怕冷,光着膀子把衣服扔进洗衣机,出出进进翻了半天,找到了他自己原先的旧衣服,去洗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