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行了行了,赶紧的,把鸡按住!要是农场自己的鸡,都是小公鸡时候就阉了,师傅自己一只手按住就行了,但现在这只鸡又大又凶,师傅一只手肯定按不住,你帮着一起按,记住啊!牢牢按住啊!不然给鸡切蛋蛋的时候,这鸡要是挣扎着起来啄你,我可救不了你!”
“……”
自己堂堂一个时薪八千的大par,一个复合型综合人才,一个全球稀缺性资源,一个以往别人预约了都看自己心情才决定见不见客的高级律师,结果眼前这个女的竟然暴殄天物让自己去按鸡???傅峥一瞬间觉得自己都快要窒息了。
可惜宁婉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她转了一圈,拿来了一个围兜:“来,把你西装脱了,穿上这个吧。”
傅峥看了一眼并不太干净的围兜,明确表示了拒绝:“不需要。”
一个优雅贵气的男人,不能穿这种掉档次不卫生的衣着,傅峥坚信,即便自己因为生活所迫不得不做出按住鸡这么不文雅的事,他与生俱来的气质和内涵都能让他即便是狼狈不堪的工作,也做出格调,体现出优雅和与众不同。
只是另一边,宁婉双手合十,正对着鸡开始轻声念叨,像在给鸡做临阉前的心理建设:“鸡兄啊,以后你虽然不是个完整的男人了,但少了那么一点点,却保全了生命,这完全是值得的牺牲。”
此刻她的声音渐渐变轻,傅峥微微走近了一点,然后终于听清楚了她后一句在说什么——
“还有,冤有头债有主,你记住,按住你要阉你的是这个男的,不是我,待会不要啄我,拜托拜托……”
“……”傅峥觉得气着气着已经麻木了,这宁婉也过分嚣张了吧?自己站在这里可没聋呢。
……
而等最后从养鸡场出来的时候,傅峥觉得自己仿佛已经死过了一次。
宁婉这女的有一点没说错,这公鸡又大又凶,一开始抱在自己胸口还左顾右盼,结果一被按上了阉割的工作台,大概是觉察出危险,这公鸡就开始了绝地反击,一时之间,鸡毛乱飞,尖锐鸡叫,一应俱全,傅峥一开始还在意形象,执着于优雅,认定即便一个家教良好的人,身处养鸡场这种逆境,也不能失了架子,冷静沉着,才是一个优雅男人应该做的。
只是,最后的现实是——
“宁婉!快帮我一起把这鸡给按住!”
“宁婉!!!快帮帮我!!!宁婉!!你人呢?!!”
“鸡要跑了!!!”
“帮我挡一下,这鸡想要啄我!”
“宁婉!!!!!”
……
阉鸡整个过程其实只有十几分钟,然而傅峥觉得自己仿佛经历了一个世纪的等待。
难怪那么多神经兮兮的文艺杀马特要说等待是最初的苍老,傅峥觉得,这些杀马特或许确实有大智慧,因为就这么十几分钟,他觉得自己已经老了十岁。
累。
真的累。
做几千万美金标的额的案子,连轴转一个月也没有这么累。
想毁灭一个人,不要打击他的肉体,毁灭他的精神就可以了,这话一点没错。傅峥看着自己又一次沾满鸡毛和鸡屎味的西装外套,觉得自己差不多是要被毁灭了。
带着鸡和刘桂珍回社区的路上,宁婉看了眼身边的傅峥,这个精致少爷此刻一脸有事烧纸的寂灭表情,全程一句话也没有说,脸上生动地诠释了一句话——有的人活着,但已经死了……
宁婉虽然看不惯傅峥的少爷做派,更是厌恶这种为了刷履历靠关系空降的内定选手,但看着傅峥这个惨遭蹂躏的模样,一时之间也有些不忍,等把刘桂珍和新晋鸡公公送走,宁婉想了想,还是良心发现开了口。
“官方口径一点说,社区律师的主要工作内容,其实就是驻点值班,向社区居民提供电话和当面的法律咨询,对社区里产生的法律纠纷进行调解,引导社区居民合法和谐地解决纠纷,然后开展法制宣传,定期举办一些法治讲座,给社区里的居民普普法。”
傅峥面无表情地看了宁婉一眼,似乎觉得她又要抛出什么幺蛾子来给自己。
宁婉没在意他的不善目光:“这种形容听起来是不是还行?可实际你也看到了,社区律师很多案子就是鸡叫扰民这类,又小又鸡毛蒜皮,虽然也还是需要运用法律去处理,但很多时候,单纯靠死板地搬法条根本解决不了,理论和实操完全是两码事,法律虽然是准绳是底线,但很多社区基层里的法律纠纷,真的得靠调解。”
“最重要的是,社区法律纠纷和别的法律纠纷有很大的不同,因为产生纠纷后,很多邻里还是得继续生活在同一个空间下,未来还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所以处理的方式上不能像商事法律纠纷一样刚性和按部就班,除了当下的纠纷,你还要考虑纠纷处理会不会有什么严重的后遗症。”
宁婉看了傅峥一眼:“错误的操作甚至还会因为起诉激化邻里之间的矛盾,比如现在这个案子,你要是一条路走到黑,穷尽各种法律途径,在耗费了大量时间精力后,或许也能强制把刘桂珍的鸡弄走,但这样以后呢?除了鸡叫问题外,可能还有新的问题产生,以后这两个邻居之间,是别想有和平共处的机会了,矛盾和纠纷只会越来越多。”
“做基层案子太看重律师和客户的沟通,你要了解客户的核心需求,史小芳的诉求其实很简单,她只想要顺顺畅畅的生活,刘桂珍呢,好好和对方聊聊,好好调查下这个案子的背景,你会发现她也不是真的蛮不讲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