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这个人我认识的呀!&rdo;我心里喊了起来。
&ldo;哎呀!表姐夫啊!&rdo;终于尖叫了出来。
这个姐夫将手一摊,做了个‐‐&ldo;这不就是我吗!&rdo;的表情,默默上前来接过我手里另一包东西放进车里去,我呢,仍然歇斯底里的站在一边望着他,望着他,呐呐不能成言。
我的表姐,是父亲嫡亲大姐的第六个孩子,所以我们称她六表姐。多年前,表姐与现在的表姐夫如何认识,如何结婚,我都在一旁看过热闹,跟这位表姐夫并不生疏。当时家族里所有的小孩都喜欢这个会开船又会造船的人,跟着他四处乱跑,因此我们总是叫这表姐夫是&ldo;孩子王&rdo;。
想不到十一年的岁月轻轻掠过,相逢竟成陌路。
表姐夫犹犹豫豫不敢认我,而我,比他更惊人,居然笑问他是不是中国人。
相见之后快快开车带姐夫回去,心绪虽然稍稍平静下来,却又再生感触,但觉时光飞逝,人生如梦,内心不由得涌出一丝怅然和叹息来。
这一次表姐夫从纽约运高粱来丹娜丽芙岛,船要泊一个星期,他事先写给我的信并未收到,停了两天码头仍不见我的影子。这一下船,叫了计程车,绕了半个岛找到我们住的地方来,来了却没有人应门,邻居说,三毛是去买菜了,就在附近呢。表姐夫在街上转着等我,却在路上碰到了。
这几年来,我一直以为表姐夫仍在日本造船,却不知他为了航海年资,又回到船上去工作了。多年前的他,是个日本回来的平头小伙子,而今的他,却已做了五年的船长,头发竟然也星星的花白了。
十一年不见,这中间有多少沧桑,坐定了下来,却发觉我这方面,竟没有太多过去值得再去重述。
表姐夫一向是话不多的,我问,他答,对话亦是十分亲切自然。
先问家族长辈们平安健康,再问平辈表姐妹兄弟事业和行踪,又问小辈们年龄和学业,这一晃,时间很快的过去了。
说着说着已是午饭时分,匆匆忙忙弄了一顿简单的饭菜请姐夫上桌,同时心里暗忖,这星期天还得好好再做一次像样的好菜请请远客才是。
说着闲话,正与姐夫商量着何处去游山玩水,却见荷西推门进来了。
这荷西,但见他身穿一件蓝白棋子布软绉衬衫,腰扎一条脏旧不堪牛仔短裤,脚踏脱线穿底凉鞋,手提条死鱼,怀抱大串玉米,长须垢面,面露恍笑,正施施然往厨房走去‐‐他竟没看见,家里除了我还有别人坐着。
平日看惯了荷西出出入入,倒也没有什么知觉。今日借了表姐夫眼光将他打量了三数秒,不禁骇了一跳‐‐他那副德性,活脱是那《水浒传》里打渔的阮小七!只差耳朵没有夹上一朵石榴花。
这一看,微微皱眉,快快向他喊了过去:&ldo;荷西,快来见过表姐夫!&rdo;
荷西回头,突见千山万水那边的亲戚端坐家中,自是吓了天大的一跳。
表姐夫呢,见到表妹千辛万苦,寻寻觅觅,嫁得的妹夫却是如此这般人物,想来亦是惊愕交织,面上不由得浮出一丝悲凉之色来。
三人惊魂甫定,表姐夫与荷西相谈之下,发觉在学校里念的竟是差不多的东西,这一来,十分欢喜,下午便结伴游山玩水去也。
说了上面那么多家务事,还是没有一个跟题目相干的字写出来,这实在也不奇怪。天下的事,总有因果,所谓姐夫来访正是因的一面的讲述,而饺子的出现,却是由这个原因而带来的结果,所以没有法子不把这些事情扯进去。
话说当天夜晚将表姐夫送回船去,相约周末再去船上参观,又约周日表姐夫与船上同仁一同再来家中聚餐。
临去时,顺便问了姐夫,可否带女友上船,姐夫满口答应,并说:&ldo;好呀!欢迎你的朋友来吃饺子,饺子爱吃吗?&rdo;
荷西中文虽是听不懂,可是这两个字他是有印象的,别了姐夫之后,在车内他苦恼的说:&ldo;怎么又要吃饺子,三吃饺子真不是滋味。&rdo;
这不能怪荷西,他这一生,除了太太做中国菜之外,只被中国家庭请去吃过两次正正式式的晚饭,一次是徐家,吃饺子,一次是林家,也吃饺子,这一回自己表姐夫来了,又是饺子。
我听了荷西的话便好言解释给他听,饺子是一种特别的北方食物,做起来也并不很方便,在国外,为了表示招待客人的热忱,才肯包这种麻烦的东西。这一次船上包饺子更是不易,他们自己都有多少人要吃,我们必要心怀感激才是。我的女友们听说周末荷西和我要上大船去,羡慕得不堪,都想跟去凑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