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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第1页）

想到克里斯满房没有刊登出来的那些心理上的文稿和他的年纪，我禁不住深深的难过起来。

&ldo;是这样的，克里斯，你的那本小书已经寄到台湾去了，他们说可以译成中文，预付版税马上汇来了，是电汇我的名字，你看，我把美金换成西币，黑市去换的，我们还赚了‐‐&rdo;

在克里斯的床边，我将那一包钱放在他手里。说着说着这事变成了真的，自己感动得很厉害，克里斯要出中文书了，这还了得。

克里斯气色灰败的脸一下子转了神色，我知他心里除了病之外还有焦虑，这种金钱上的苦难是没有人能说的，这几日就算他不病也要愁死了。

他摸摸钱，没有说话。

&ldo;请给我部分的钱去付七天的住院费‐‐&rdo;我跌在他身边去数钱。

数钱的时候，克里斯无力的手轻轻摸了一下我的头发，我对他笑笑，斜斜的睇了他一眼。

克里斯又发了一次烧，便慢慢的恢复了。

那几日我不大敢去医院，怕他要问我书的事情。我在克里斯的房内再去看他的稿件，都是打字打好的，那些东西太深了，文字也太深，我看不太懂。他写了一大堆。

没几日，我去接克里斯出院，他瘦成了皮包骨，走路一晃一晃的，腰仍是固执的挺着。

&ldo;什么素别再吃啦！给你换鲜鸡汤吧！&rdo;我笑着说，顺手将一块做好的豆腐倒进鸡汤里去。

克里斯坐在老太太旁边晒太阳，一直很沉静，他没有问书的事情，这使我又是心虚了。

后来我便不去这家人了。不知为什么不想去了。

那天傍晚门铃响了，我正在院中扫地，为着怕是邻居来串门子，我脱了鞋，踮着脚先跑去门里的小玻璃洞里悄悄张望，那边居然站着克里斯，那个随身的大背包又在身上了。

我急忙开锁请他进来，这儿公车是不到的，克里斯必是走来的，大病初愈的人如何吃得消。他的头发什么时候全白了。

&ldo;快坐下来，我给你倒热茶。&rdo;我说。

克里斯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微微笑着，眼光打量着这个客厅，我不禁赧然，因为从来没有请他到家里来过。&ldo;这是荷西。&rdo;他望着书桌上的照片说。

&ldo;你也来认识一下他，这边墙上还有‐‐&rdo;我说。那个黄昏，第一次，克里斯说出了他的过去。

&ldo;你就做过这件事？&rdo;我沉沉的问。

&ldo;还不够罪孽吗？&rdo;他叹了口气。

二次世界大战时，克里斯，学心理的毕业生入了纳粹政府，战争最后一年，集中营里的囚犯仍在做试验，无痛的试验。

一个已经弱得皮包骨的囚犯，被关进隔音的小黑房间一个月，没有声音，不能见光，不给他时间观念，不与他说话，大小便在里面，不按时给食物。

结果，当然是疯了。

&ldo;这些年来，我到过沙摩阿、斐济、加州、加纳利群岛，什么都放弃了，只望清苦的日子可以赎罪，结果心里没法平静‐‐&rdo;

&ldo;你欠的‐‐&rdo;我叹了口气说。

&ldo;是欠了‐‐&rdo;他望着窗外的海，没有什么表情。&ldo;不能弥补，不能还‐‐&rdo;

&ldo;有没有亲人？&rdo;我轻轻的问。

&ldo;郭太太她们‐‐&rdo;接着他又说：&ldo;她们日子也清苦，有时候我们的收入混着用。&rdo;

&ldo;克里渐，这次病好不要去下冰了，再找谋生的方法吧！&rdo;我急急的冲口而出。

克里斯也没有惊讶我这句话，只是呆望着他眼前的茶杯发楞。

&ldo;你的书，不是印着五十万册已经售出了吗？版税呢？&rdo;我很小心的问。

&ldo;那只是我谋生的小方法。&rdo;克里斯神情黯然的笑笑，&ldo;其实一千本也没卖出去，出版商做广告，五十万本是假的‐‐&rdo;

&ldo;那些较深的心理方面的文稿可以再试着发表吗？&rdo;&ldo;试了五十多次，邮费也负担不起了‐‐&rdo;

&ldo;你想不想开班教英文‐‐&rdo;我突然叫了起来，&ldo;我来替你找学生‐‐&rdo;

&ldo;让我先把你的债还完，南部下星期又可以工作了，他们付得多‐‐&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