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让柯子炎再去认人,要是没有认出来,他会亲自去厦门核实,亲自去认,看看柯特派员是不是暗中徇私,放跑了重要嫌犯。
&ldo;钱长官要把我逼上梁山啊。&rdo;柯子炎说。
柯子炎去了水警大队,三百多个被扣人员集中在码头边一个旧库房里,特务押着他们排成长队,在库房外的空地上放风。放风者三三两两绕场而行,一边走一边低声交谈,有几个年轻人高声骂娘,对当局发泄不满。
&ldo;干他姆!郎毛警察乱关郎。&rdo;
这是骂&ldo;鸡巴毛&rdo;警察乱关人。柯子炎躲在吉普车上,一边认人,一边仔细倾听。马来客讲话骂娘都用闽南话,这不奇怪,那里许多华侨、华人老家都在闽南。
吴春河没在这些人里。
柯子炎带着他的人离开水警大队驻地。刚出大门,他又命令吉普车返回。
囚犯再次从他面前走过,其中有个走路一瘸一拐的男子引起柯子炎注意。这人看上去年纪不小,个子不高,头发蓬乱,衣服邋里邋遢。柯子炎目不转睛,屏息静气,看着瘸子慢吞吞绕场走完一周。
&ldo;就是他。&rdo;柯子炎喘一口气,&ldo;带走。&rdo;
他认出了吴春河,但是始终躲在一旁,没打照面。
大哥简直料事如神,他断定吴春河在那里,居然真从那里把人抓住。得知吴春河落网,他说:&ldo;这就对了。&rdo;
他先不与吴春河见面,也不逼柯子炎去面对,审讯任务交给了师部军法处。
吴春河很难对付,几次过堂,软磨硬抗,要紧的话一句都没有。他声称自己只是普通华工,在马来亚橡胶园里干活,受朋友牵连,稀里糊涂被英国人捕住,驱逐出境。他不知道什么马共,更不知道中共。他也不知道&ldo;吴春河&rdo;或者&ldo;阿义&rdo;是谁,反正不是他。他不知道钱金凤,不知道吴亚明,不知道什么电台,不知道谁是他的上级。
军法官向大哥报告。大哥下令:&ldo;上刑。&rdo;
&ldo;嫌犯身体很弱。&rdo;
大哥让军法官狠打,不管是瘸是拐,打到讲真话为止。
柯子炎说:&ldo;以我了解,用刑只怕不管用。&rdo;
大哥说:&ldo;如果不管用,请柯特派员上。&rdo;
军法官没能撬开吴春河的嘴。
吴春河受刑那天,母亲和澳妹从厦门坐船赶到泉州,到了师部。母亲追问大哥:&ldo;春河死在哪里?&rdo;
大哥心知蹊跷:&ldo;母亲听到什么了?&rdo;
母亲所谓&ldo;死在哪里&rdo;是口头禅,她找大哥要的是活人。她怎么会到大哥这里找女婿?因为有人给家里送了一封信,从门缝塞进家门。母亲不识字,知道这封信很奇怪,不敢有片刻耽误,立刻让人到学校找回澳妹。澳妹看了信,大吃一惊:信里说吴春河已经返回厦门,被特务抓了,送到大哥那里,让母亲赶紧想办法营救。
母亲带着澳妹立刻赶来。
大哥说:&ldo;阿姆上当了。&rdo;
他领着母亲和澳妹在师部兜圈,四层楼一一走过,办公室、休息室,每一间门都打开,供母亲检查,还看了军法处的禁闭室,有几个犯事的下级军官在里边关禁闭。
&ldo;阿姆仔细看,哪里有啊?&rdo;他问。
&ldo;为什么有人报信?&rdo;
大哥说报信的或者没搞清楚,或者就是搞鬼。母亲放心,大妹已经死了,看在她还有亚明的份上,要是吴春河到了他这里,哪怕真是&ldo;土共&rdo;,他也会手下留情。
母亲和澳妹被哄回厦门。
大哥追问柯子炎,柯子炎辩解自己与字条无关。吴春河以往对他有恩,现在却是他的敌人,即使他放过吴春河,共产党也不会放过他,他效忠党国,不会暗通敌人。
&ldo;那么是老天爷会写纸条?&rdo;
柯子炎立刻打电话了解,得知被关押的三百多南洋客已经全数释放,据说有人通过省里某位要员下的指令。南洋客里可能有马共,但是他们在马来亚的活动,厦门警察搞不清楚,也管不到那里去,因此没有理由死扣着不放。
&ldo;里头可能有吴春河的同伙,纸条可能是他们送的。&rdo;柯子炎分析。
大哥要柯子炎做好准备,军法官再没弄出东西,就让柯子炎上。当晚柯子炎派刘树木带行动组赶到惠安洛阳吴宅,用担架把吴春河的重病养母抬上车,拉到行动组驻地。
如果吴春河交给他,他需要一支能够撬开牙关的撬棒,吴春河年老体弱的养母用得上。血手毕竟是血手,时候一到,自当冷酷无情。
吴春河再次受刑,还是什么都不说。半夜里犯人被送回牢房,次日清晨发觉他已经猝死于牢中。军法官向大哥报告,犯人被押回牢房后,并未发现与可疑之人接触,没有进食,未发现服毒。这人的身体确实比较弱,看来英国人监狱的伙食很差。
吴春河以死逃脱。大哥白费工夫,一无所获,怒不可遏。
吴春河的养母又被刘树木送回吴家老宅。
其后不久,部队按照原定部署调防,移驻集美,扼厦门门户。柯子炎的行动组另有安排,不再与大哥的部队协同行动,他到师部向大哥辞行。
大哥说:&ldo;特派员的差事云遮雾罩,至今我还没弄明白。&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