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双抢他都会中暑。
“双抢”这个词,对他来讲就跟噩梦一般,那是他一年中最辛苦的时候。
但是没办法,辛苦也得做。
比以前好一些的是,这两年耕地不用牛了,可以用机械耕地,能省一点事,不然借用人家的牛,还得还工,一个半人工才能抵一个牛工。
别的村已经开始用收割机收割稻谷,但听说效果不好,会糟蹋粮食,所以也没有多少人用。
在严鑫的记忆中,再过两三年,村里才普遍用收割机收割稻谷,现在还是人工。
插秧更不用说了,在严鑫记忆中,老家农村到他重生之前,都是纯人工插秧。
晚上,吃饭的时候,严鑫就忍不住对他父亲说:“爸,明年就不要种两季稻了吧,种一季就可以了,没必要那么累。”
严鑫的父亲现在也才四十多岁,但看上去就像五六十岁的人一样,显得很老。
这是劳累过度加上营养不良以及长期焦虑所造成的。
那个时代的农民,看起来普遍都要比城里的同龄人要老很多。
而他,比农村的同龄人看上去都要老很多。
在城市里,四十多岁,风华正茂,所谓男人四十一枝花,跟“老”这个字眼完全搭不上边。
可是在严鑫的眼里,他父亲就没有年轻过。
以前父子俩在一起吃饭的时候,基本上都没有交流。
也就是严鑫重生之后,才对他父亲态度好一些,不过也没有太亲热——父子俩生疏了那么长的时间,突然一下子太亲热,他做不来,他父亲也接受不了。
实际上,前几天严鑫开口叫“爸”的时候,都把他父亲给惊到了,那可是好几年没这么称呼过了,还以为是严鑫高考成绩不好受了刺激。
这几天才适应过来。
听到严鑫这么说,知道儿子不愿意搞双抢,为难道:“可是,种一季稻,收入会少很多。”
种一季稻,收入也就少个一千左右,但这对严家来说,已经可以用“很多”来形容了。
严鑫撇了撇嘴:“那能少多少收入?我现在没读书了,过段日子就准备打工去,你一个人也搞不了双抢,还不如种一季稻省事。你总不会让我请假回家来帮你搞双抢吧?”
严父愣了一下:“你要打工去?”
“不然呢?”严鑫笑了,“难道还待在家里种地吗?”
一向懒散而叛逆的儿子居然想到要去打工挣钱,让严父有一些意外,同时也有一些欣慰,还有着一些担心——就他儿子那叛逆的性格,到了外面的世界,真的能活下来吗?
严鑫看了看屋顶,又说道:
“这房子也太破旧了,咱们得多攒点钱,争取在这两年里盖一座新房子,不然哪一天塌了,那就危险了。”
说到这个,他内心还是挺愧疚的。
上辈子他也是在这一年双抢过后就出去打工了,可那时候根本就没有攒钱的意识,有多少就花多少,两年多的时间,一点积蓄都没有。
结果那一年雪灾,把房子给压塌了,让他父亲受了那么多的罪。
严父听到儿子这么说,有一些喜悦,又有一些心酸。
——儿子长大了,懂事了,知道要挣钱养家了。
——可自己要是有本事,又哪里至于让一个十八岁的孩子来承担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