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坦然承认,再次让所有记者大跌眼镜!梅茵微笑着调侃道:
&ldo;除了那段关于我武功高强的描写。我很想有这样的武功,可惜没有。我只学过一两年的跆拳道,并没接受过专门的特工训练,不管是中国的或美国的。&rdo;
拉斯卡萨斯紧追着问:&ldo;也就是说,你确实曾潜往俄国新西伯利亚州威克特病毒中心,从斯捷布什金那里获取了天花等可用作生物战剂的病毒?&rdo;
&ldo;如果你把&39;等&39;字去掉,我可以给你一个肯定的回答:没错,我从斯捷布什金手里获取了天花病毒,共三个品系。只有天花,没有别的病毒。&rdo;
拉斯卡萨斯紧追不舍:&ldo;你能坦诚告诉我们,你这样做是什么动机吗?爱国主义?金钱?对世人的仇恨?请原谅我的用语不大礼貌,因为除此之外,我真的想不出其它动机。&rdo;
几十双眼睛紧张地盯着梅茵,看她会做出哪种石破天惊的回答。也许最紧张的是张主任,他敢走这步险棋是因为有底气--中国确实没有开发这样的生物战剂。但局势会如何发展他心里并没有底。局面也可能失控的,比如,如果梅茵是某国特工,或恐怖分子,或对中国政府素有仇恨,也许她会反咬一口,说她就是受中国政府的派遣。当然这样也不可怕,那就一步步逼问她受派遣的细节,总能找出漏洞的,再高明的谎言也不可能没有破绽。金市长和薛愈也都紧张地盯着她,不管她做出什么回答,反正这个在被告席上镇静自若的女人,已经不是他们心目中那个春风沐人、宽和慈爱的女性了。
梅茵在这一瞬间做出一个重要决定:既然真相已经遮掩不住,那就索性借势而行,把十字组织的政治主张公布于世吧。上次去美国时其实她和教父已经谈到这一点。此前他们一直低调行事,重点是在志同道合者中招收成员,现在羽翼丰满,已经到了公开亮相的时候。可惜这会儿无法征求教父的意见,但想来教父会同意的。她笑着问对方:
&ldo;你希望我在三个答案中选哪一个?选&39;爱国主义&39;?我想这个答案最有爆炸性,会让很多记者高兴的。想想吧,一个美籍华人病毒学家,以色相引诱俄罗斯科学家,盗取四级病毒,并为中国开发生物战剂一定能写出一篇轰动的报道。&rdo;
拉斯卡萨斯立即顶回去:&ldo;我不会为追求轰动而放弃记者的职业道德。我不敢为其它记者做保证,但至少我没有任何偏见,我只关心事实真相。&rdo;
&ldo;那我就告诉你真相。很可惜,你的三个答案都不对。&rdo;回答之前她先侧脸对丈夫说,&ldo;对不起,我一直瞒着你很多事情,让你受连累了。&rdo;
她是想再次提醒丈夫遵守事先的计划,与妻子拉开距离,尽量从这件事中脱身。孙景栓目光复杂地看看她(此刻他的复杂心态并非表演),低声说:
&ldo;我不怪你,我相信你的动机是纯洁无私的。&rdo;
梅茵伤感地说:&ldo;谢谢你的信任。有你这一句话,我即使在牢房里度过余生,也没有遗憾了。&rdo;她向对面的金明诚说,&ldo;对不起小金,我在新野县投资时也滥用了你的信任,不过你以后会知道,我的动机没有恶意。&rdo;
金市长这会儿没法回答,只能保持沉默。梅茵对大家说:
&ldo;我到俄国去取病毒,是完成我义父沃尔特&iddot;狄克森的嘱托。在我义父的周围集合着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我们在项间都带着这样一枚十字架,&rdo;她举起项间的十字架让记者们看,&ot;我想说明,这个十字并不代表基督教信仰。十字是很多原始民族通用的一种文化符号,其本来意义是对自然的敬畏。自然界的生命并非上帝所创造,而是来自于简单的自组织过程,来自于一些最简单的物理规则,比如碳氢原子的化合价。生命在诞生发展的过程中,没有任何蓝图、计划、目标、协调这类东西,只是一个随机的试错过程。错的就死,对的就活着。就这么简单,就这么明晰。虽然如此,40亿年的自然淘汰造就了今天的大千世界,它是如此绚丽多姿,如此精巧高效,如此富有独创性。假如冥冥中当真有一个永恒的、无限的、最善的、无实体的、全能的、全知的上帝,看着今天地球上自发产生的生命,他也只能击节称赞,自叹不如。
&ldo;经过40亿年残酷的试错过程,能存活到今天的任何生物,都是生命的强者,是大自然不可复制的瑰宝。它们共同组成了地球生物圈,都有在生物圈中继续生存下去的权利,包括草原狼、鬣狗、蚊子、蛔虫、狗尿苔、雪莲、节节草等等,当然也应该包括病毒和细菌。人类只不过是生物圈中的一员,而且是一个晚来者,有什么权利宣布某种生命的死刑?兔子有权宣布草原狼非法吗?&rdo;
她看着大家,略作停顿。拉斯卡萨斯点点头,插了一句:&ldo;我知道在西方思想界有这样的思潮,名之为物种共产主义,或者叫广义人权,将世人珍重的人权拓展至所有生命了。&rdo;
梅茵摇摇头说:&ldo;其实我达不到这样的高度。我之所以接受义父宣扬的教义,更多是出于实用主义,出于人类的利已天性。今天的生物圈是40亿年进化的结晶,天然具有最大的稳定性。人类是这个生物圈的最大受益者,理应战战竞竞地维护它的稳定,这才符合人类的最大利益。可惜人类认识不到这一点,自命不凡,动辄对大自然进行粗暴的干涉。就像一个五岁孩童,刚学会用螺丝刀,就鲁莽地拆卸家里的所有电器,至于他能不能把精密的自动玩具复原,或者在拆卸强电开关时有没有危险,都不在他的考虑之中。人类脱离蒙昧充其量只有数万年,对40亿年的生物圈能有多深入的了解,就自命为大自然的法官?比如对天花病毒。它是人类在自然界中全歼的第一种病毒,目前仅仅在美国和俄国的两个实验室里存有样本,这些样本也马上要销毁。但是,天花病毒也许并非十恶不赦,它的绝迹有可能导致了艾滋病的泛滥,除了腾出生态位,天花似乎能够提供类似疫苗的效果。这只是我正在研究的一个假说,尚未证实,但至少它还没有被证伪。可是,如果天花样本全部销毁,等人类想为天花平反时,它已经不能复生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