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半宿的雪,天快亮时才停下。天空雾蒙蒙一片,走在集市上,几丈之外,便也看不清人影。
自打从百草谷回来后,墨月与姝儿便未再见过,昨夜竟梦见了她,于是决定去见上一面。她身着厚厚的披风,带着如兰亲手做的糕点,走在孤冷的街上,偶尔擦肩而过的行人,也是步履匆匆。
“糖葫芦哟,酸酸甜甜的糖葫芦。姑娘,要糖葫芦吗?”迎面而来的商贩停在墨月面前,墨月也许久未吃过,一想到那味道,口水都快流出来,想着正好给姝儿也带一只过去,于是挑选了两串,刚付完钱,一抬头,一阵熟悉的味道忽然擦身而过。
她略微迟疑,再定睛望去,只见一个熟悉的背影正朝着前方缓步而去。那不是二叔吗?她在如此想的时候,又记起不久前看见向思明的情景,当即便情不自禁地跟了过去。
向思明今日出来,也是为了见马冰,二人在老地方见面时,马冰已到了许久,炭火将屋子熏得暖暖的。他进门后,脱下披风,像老熟人一样跟马冰打了个招呼,而后在炭火前坐下,暖了暖手,说:“近日王爷正加紧练兵,可能会有动作。你得抽空去容美一趟,将此消息带给百里土司,要他加强防范。”
“是,在下今日便启程。”马冰道,向思明说:“不急于一两日,近日风疾雪大,王爷若真要动作,想必也不会如此之快。”
马冰点了点头,看了向思明一眼,似有话要说,却又只是微微叹了口气。向思明正在添加木炭,虽未正眼瞧他,却缓缓说道:“放心吧,你的事我从未忘记,待事成之后,定会给你机会亲手复仇。”
马冰想起死于向怀光之手的二弟马天宝,心底的仇恨便如这眼前的炭火一样越烧越旺。他等这一日已经太久,此时想起复仇的时机就快到来,握剑之手也不禁隐隐颤抖起来。
二人约见之后,跟往常一样,马冰待向思明先行之后,方才熄灭炭火,起身离去。
墨月藏身于对面屋子的拐角处,正好将对面情形看得一清二楚。她迎着冷风等了不久,总算又见向思明离开,正打算跟上去时,又一个人影也从屋里出来了。
她所处位置,正好可见那人模样。马冰并未警觉有人跟着自己,径直回了军营。
墨月一路跟了过来,眼见此人进了军营后,又逗留了片刻,这才悄然离去。她见姝儿独自一人在家,正在寻思向思明刚刚从那楼里离开后又去了何处时,他便匆匆回来了。
“二叔,阿妈让我送些她亲手做的糕点过来,您也尝尝。”墨月招呼向思明,向思明脱下披风,高兴不已:“是吗?那我可得尝尝。”他吃了一口,随即惊呼道:“真不错,比市集上买的好吃。”
“那您可要多吃些,再尝尝这个,芝麻味的。”墨月又给他递上了另外一块,“二叔,外面天寒地冻的,您一早便出了门,这是去了何处呀?”
向思明边品尝糕点边赞叹道:“嗯,这个也好吃,又香又脆!”
墨月见他未答复自己,也不知是未听见,还是故意为之,也不好再问,于是笑着说:“您喜欢的话,往后阿妈若是又做了,我便每次都给您送些过来。”
“那可太麻烦了。”向思明连连摆手,墨月嬉笑道:“一点儿也不麻烦。阿妈说了,早晚都是一家人,不必如此客套。”
此言一出,姝儿与向思明几乎同时愣住。姝儿随即羞红了脸,向思明却爽朗大笑道:“对对对,你阿妈说得对,一家人,早晚都是一家人。”
雁南飞这两日均在练兵场上训练土兵,每天均累得腰酸背痛,回去倒头便睡,就连跟墨月也几乎很少见面,更别提可说上话了。
墨月从姝儿回府时,夜色刚刚落幕。她去找雁南飞时,雁南飞恰好归来,当即便在她面前愧疚了一番,称自己最近帮王爷练兵,冷落了她。
“阿哥,我知道你忙,这不今日便去找姝儿姐姐了吗?”墨月丝毫未介意,“不过,我有个小小的请求。”她提出明日要跟他去军营。
雁南飞十分不解:“你一个姑娘,去军营作甚?再说刀剑无眼,万一伤着你可如何是好。”
“我就是好奇。”墨月央求,“你便带我去看看吧。整日都见不着你,你若带我去军营,我不就可陪同你了。放心吧,绝不给你惹麻烦。”
雁南飞拗不过她,只得应允。
墨月兴奋之余,想起今日在集市所见的一切,却又满脸担心。雁南飞见状,狐疑地问她:“月儿,你是否有何事瞒着我?”
“哪有。”墨月想着自己的打算,慌忙以笑容圆谎,“阿哥,王爷为何突然让你帮忙练兵啊?”
雁南飞似乎被此问题问住,向思安当初找他时,只说他有带兵经验,故请他帮忙练兵,其余的原因未说,他也没问。此时,面对墨月,他沉吟片刻,方才说道:“可能王爷认为我有带兵打仗的经验。”
谁知墨月闻听此言,又一脸惊讶地问:“阿哥,你带兵打过仗吗?”雁南飞愣住,这才想起从未与他们说起过自己的家事。不过,除了向思安与父亲早已相识,之前因实在瞒不住,这才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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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雁南飞忽然松了口气,想想与墨月相识了如此之久,有些事也该是开诚布公的时候了。他再次回想起雁家被奸臣陷害之事,不禁沉沉地叹了口气,道:“父亲是一名将军,常年在外征战,也从小便教会我行军打仗之事。待我成年后,不仅常常带我去军营,且还带我多次征战……”
接下来,他便将雁家如何遭刘瑾陷害之事全盘托出,一直说到雁云在流放途中遇害。
“后来之事,你应全都知晓了。”雁南飞一口气道出了所有事,忽觉全身轻松。墨月像是在听一段颇为惊险的话本,越过千山过后,竟泪流满面。
雁南飞惊慌失措,怪自己不该与她说了这么多。墨月抹着眼泪说:“不、不怪你。怪就怪那恶人太坏……雁将军如此英雄,竟如此惨死,若是寻到杀害雁将军的凶手,定要将他碎尸万段,用他的性命去祭奠将军。”
雁南飞眼中流露出失望的表情,叹道:“杀害父亲的凶手我已寻到,只不过当初有眼无珠,让他给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