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生呷着茶汤嗤笑,&ldo;若能拜个仪表瑰杰、神qg闲远的师傅,更是锦上添花,是也不是?&rdo;
弥生叹了口气,&ldo;你们只道外头好,殊不知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无依无靠多可怜。夫子只授课业,碍于我是女孩儿,不过单辟个院子给我。我在外,连个贴心的婢女都没有,样样式式靠自己。&rdo;她把手往前一摊道,&ldo;瞧瞧我这双手,谁能猜到我是谢家的女儿?&rdo;
几个人探着看,看完了嗟叹,虽不至于太过埋汰,到底和十指不沾阳chun水的大不一样。昙生啧啧咂嘴,&ldo;怎么不许带仆婢呢?浆洗衣裳什么都要自己动手么?&rdo;
&ldo;可不是!&rdo;弥生说,&ldo;我觉得夫子太过严苛,有点不近人qg。叫我阿耶听见了又要骂我,可我当真不愿再回邺城了。我又不要入仕,拜什么师呢!那夫子只教我些无关痛痒的东西,索xg传授权谋倒好,整日老庄,听得脑子都木了。&rdo;
莲生在她脸上细打量,&ldo;幸而没祸害了面孔,和走时没什么大不同。&rdo;
弥生长了副令人艳羡的脸架子,八岁上坊间就传她神光动人,亘古所无。如今六七年过去了,愈发的出挑。就是那种浓淡相宜的美,不打扮时荣华浅驻,然而一妆点,又是别样鲜焕的光彩。
她自己倒不觉察,xg子有点慢的人,对什么都迟迟的。尤其到了太学,很少在梳妆上花心思。又未及笄,总是一头丱发低垂。chuáng头的海shou葡萄镜长远没擦了,边缘起了锈迹,临走才托师兄带到首饰铺子重新打磨。好在年后有指望,等上了头,要打扮也有名目了。否则总感到不好意思,半大的丫头,太入时了免不了落个俗丽的名儿。
三叔父家的玄生视线飘忽忽落在半空中,莫名其妙蹦出来一句,&ldo;还不如在闺里念念佛!入了道,心生莲花,不染尘埃。&rdo;
另四个人面面相觑,大邺尚佛,从她们的名字里就能窥出一斑。只是还未出阁的姑娘,太过痴迷佛法可不是什么好事qg。
&ldo;琴棋书画也可以琢磨琢磨,做什么非要参禅悟道?真要四大皆空了,日日青灯古佛,那活着还有什么趣儿?&rdo;弥生笑道,又转脸问莲生,&ldo;年下佛生可有消息么?&rdo;
莲生摇摇头,压低声道,&ldo;你是知道的,你母亲不待见她。眼下嫁得又不得意,我料着,心里怎一个恨字了得!只巴不得老死不相往来,哪里还惦记娘家的好处呢!&rdo;
弥生怅惘不已,果然生在望族,待遇也分几等几样。因为一直很喜欢佛生,她只顾着替她惋惜。她明白父亲这样做的用意,不过借此巩固与慕容氏的关系,好为后面入官的谢家子弟铺路。四大家族中只有他愿意将女儿嫁给残废,这是多大的忠心!他在向神宗皇帝示好的同时,把佛生当做贡品祭献了出去。
少年人的想法总是很单纯,简单的爱憎分明。但到后来,走得越远越懂得,政治斗争中有个好结局,已经是稀有的幸运。肃杀与权势相伴,反倒是一开始就远离风bào,才是实实在在的福气。道生很是不屑,她素来看不惯佛生那副天下人都欠了她的模样。嘲讪一哼,话里也带了轻蔑的味道,&ldo;我实话实说,你们别呲达我。佛生本就是妾室养的,出身上差了好大一程子。康穆殿下不过是瘸子,又不是傻子。要不是有疾,哪里轮得到她去做配?她如今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我倒好笑了,莫非她不嫁王爷,却愿嫁个贫民?只怕届时又另有说辞,怨恨将她贱配了,不拿她当人看。谢家生女为后,到天到地也没把庶女算在里头。她人不大,心倒不小。莫非还指着往上爬,想要一步登天么?&rdo;
这话不无道理,一个曾经战功赫赫的王,即便受伤残疾了,仍旧是不可小觑的贵胄。佛生嫁了他,哪里就能ru没了呢!
昙生知道弥生维护姐姐,怕道生没头没脑这一通伤了姊妹和气,忙打岔道,&ldo;她过门三年了,我料着该有子嗣了吧!可惜没有书信来往,高阳的qg形也不得而知。&rdo;
不知怎么,众人都怏怏缄默下来。莲生和玄生凑在一块儿议论初七互赠华胜的老理儿,弥生从屏风的fèng隙朝外看,奇道,&ldo;诸位阿兄都在,唯独缺了四兄。&rdo;她回头问,&ldo;人哪里去了?&rdo;
众人满脸无奈,&ldo;不知又在哪里醉生梦死呢!&rdo;
☆、第三章愁眉
祁人过年很有讲究,年初一早起全家老小端正穿戴祭祀贺拜,从年纪最小的开始喝屠苏酒,喝桃汤水。弥生手里颠腾着那颗生ji蛋,半天没敢下嘴。到最后还是母亲拔了簪子两头凿出dong来,bi着她吃下去的。
生食ji蛋有个名头叫&ldo;炼形&rdo;,再吞上七颗赤豆,据说能避除瘟疫。再者是绑敷于散,用雄huáng加蜡调和,做成丸子大小。初一早上男左女右的佩戴,能慑鬼,趋吉避凶。
若照着相传的老规矩办更为复杂,五十年战乱,到如今已经是jg简了。原本还有挂桃符、画ji、悬萎索,拿钱串子打粪堆等等,实在是名目繁多。一早晨下来热闹够了,人也弄得焦头烂额。年纪小的时候盼着过年,过年有新衣穿。请个太岁,百无禁忌。年纪稍长就失了兴趣,看底下侄儿侄女戏耍,突然有种桑榆向晚的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