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了笑,袖子底下握着双拳,指甲深深卡进rou里去。刻肌刻骨的痛,才能让发热的脑子冷静下来,揖道,&ldo;大兄莫急,先容我回去问问她的意思。若是她也属意阿兄,两qg相悦不是更好么!&rdo;
慕容琮眯着眼打量他,料他翻不出手掌心,便颔首道,&ldo;如此甚好,到底以后要过日子的,和那些暗通款曲的外妇不一样。她要是能答应当然皆大欢喜,若是不能……女人么,身子跟了谁,以后自然向着谁,慢慢调理过来也不是难事。&rdo;
慕容琤怔怔的出神,大王虽然荒唐,这句却说到了点子上。身子跟了谁日后便向着谁,他想起昨天回府路上弥生的那些话。一字一句铿锵有力,就像钉子,结结实实敲进他心里去。他辗转想了一整夜,没有什么比爱上棋子更可悲的了。原先硬着心肠无所顾忌,现在怎么办?等于又添上了一副担子,横是不能独善其身了。除了保护自己,还要周全她。这算不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慕容琮志得意满,俨然一副美人在怀的嘴脸。朝远处打个手势,门下家奴知道他要动身了,忙殷勤上来披油稠衣打伞。晋阳王府的家当也是不同凡响的,伞是巨伞,撑起来遮天蔽日,足有圣人出巡的华盖那么大。伞面上雕龙绣凤,这样僭越的东西,也只有不可一世的晋阳王敢用。
慕容琤藏起鄙夷深揖下去,&ldo;恭送大兄。&rdo;
大王震了震袖回头看他,&ldo;早些办妥,我等你的好消息。&rdo;
他迟疑了下,&ldo;臣弟只管传话,到底愿不愿意,要听她自己的意思。&rdo;
慕容琮冷笑,&ldo;不愿意便捆住手脚送到我王府里来,你要是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将来叫我可怎么看你呢!&rdo;言罢也不等他回话,挺直脊背趾高气扬的登辇去了。
等那辆金顶金huáng绣凤版舆渐行渐远,他方才长吁口气放松下来。摊开手,手心濡湿一片,掐破了的伤口汗水腌渍,灼灼烧痛起来。
一直远观的无冬快步上前,一头伤心一头气恼,脱口咒骂着,&ldo;没法度的混世魔王,怎么不天将一道雷劈死他,叫他现世现报,bào尸荒野!留着他祸害众兄弟,连殿下这样的圣贤也叫他欺凌,着实可恨!&rdo;抹着泪踮起脚尖查看郎主脖子上,淡淡的一圈瘀痕,愈发的悲愤难言,&ldo;殿下可疼么?小人知道个跌打师傅,这就送殿下过去上药。&rdo;
慕容琤心里藏着事,也不甚在意,摆手道,&ldo;这点小伤没什么大碍,眼下还有另一桩棘手的买卖,且要费一番周折的。&rdo;
无冬正yu打听,广阳门上急兜兜出来个内侍,老远就拱起了手,一溜小跑近前作揖道,&ldo;可巧乐陵殿下还在,中宫刚刚想起来传召殿下,殿下晚走一步,省了奴婢出宫传旨的脚程了。殿下请随奴婢来,中宫在齐斗楼上等着殿下呢!&rdo;
慕容琤暗暗沮丧,怕什么来什么。这趟少不得是要商议婚事,不管是他还是弥生,既然叫皇后惦记上了,终归是没有幸免的可能了。
☆、冥迷
齐斗楼建在皇城以北,原本是观天象用的,后来渐渐转换了用途,成了后宫登高游玩的去处。
楼是重檐庑殿顶,两层檐角铁马叮当,还没走近,从厩门横穿过来就听见阵阵铃音。天地萧索,伴随这漫天纷飞的雨,多了几重难以排解的愁绪。他且行且看,心里只是惘惘的。很奇怪从前无牵无挂,现在一散朝就有了念想。昨天和她闹得不欢而散,今天五更出的门,不知现在她气消了没有。
这样时时惦念,要想撒开手越来越不易。他想起她娇憨的眼神,糯糯的声调,益发觉得她百样都好。皇后若是要说起婚事,他怀疑自己能不能心无旁骛的按着原计划进行。能舍得吗?他已经不知道了……或许还是不够铁石心肠。他自小凉薄,慕容氏都这样,兄弟间也好,父子间也好,彼此淡漠惯了,没有太深的感qg。可是对于弥生,就像长在他身上的rou,要割舍就会流血,也许还会送命。
他抬起头朝楼上看,勾片栏杆前站着两个梳垂挂髻穿对襟衣的八品女官,瞧见他,对他遥遥肃拜下去。皇后跟前的内侍总管元度笑着迎上来,深揖打拱道,&ldo;殿下好事将近,奴婢给殿下道喜了。&rdo;
他心思重,先前经历了一番波折,这时总不免怏怏的。如今听了这话,私底下也猜到十之八九。垂着眼,连眼皮都没有掀一下,只道,&ldo;我能有什么喜事!&rdo;对他来说称得上喜事的,大约除了弥生就只有皇位了。
元度窒了下,看他面色不好也不敢再多嘴,弓着身子引他往楼上去,走了几步复轻声道,&ldo;琅琊王氏送女进京了,今日来拜见皇后殿下。殿下设了个茶局,这会子在齐斗楼上打茶围呢!&rdo;
他心下了然,不过即使反感也不做在脸上。抬起手来掖了掖右衽的领子,这才举步迈进穿堂里。
齐斗楼比宫墙还高出一大截,高处难免显得孤寂。穿堂两侧是透雕的楠木围屏,尽头挂着山水帷幔。隐约有风chui过来,湘妃帘子在月dong窗上托托的磕撞。皇后养的白猫摇着蓬松的尾巴轻巧走过,楼里光线很暗,却是雕梁画栋一派慵懒的富贵气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