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绍昀回过神,微笑:&ldo;不可能,赵叔,我做错了事,您责怪我,惩罚我,我毫无怨言,但是,请不要跟我开这种玩笑。&rdo;
&ldo;总裁,&rdo;江雅秋回头,伤感的说:&ldo;是真的,有些人,你错过了,就是错过了,没有人希望小小嫁给沈嘉恒,可他抓住了最好的机会。&rdo;
耿绍昀冷冷注视她片刻,转眸望向窗外,天空飘起细雨,晚了吗?夫妻,就是不离不弃,相守一生,她怎么可能弃他而去?她说过无论什么情况下都会相信他,她知道他不会轻易放弃她。手指变得冰凉,他握紧手,掌心被刺得生痛,他该信她,她也不是轻言放弃的人。他一定要见到她,听她亲口告诉。手却微微发抖,如果她告诉他,一切是真的,他又该怎么办?他想都不敢想。
耿绍昀终于见到小小,墓园里,她被众人围簇,单薄身影如霜风中落叶,清凄飘伶。沈嘉恒陪在她身旁,关切注视她。耿绍昀曾经设想过种种再见情形,也许她会怨他,恨他,甚至不理他。他愿意放下一切骄傲,求得她的原谅;他可以用最大的耐心,等待她回眸一顾。唯独没有想过这样的情形,近在咫尺,远如天涯,她的痛,他不能分担,只能站在一旁看着另一个男人陪伴在她身旁。冷风凄雨,他独自在烈火中煎熬。
葬礼结束,小小又被大群人拥簇着向停车场走去,一路上任何人都不说话,场面肃穆沉静。她突然脚步一顿,望向前方,耿绍昀突兀站在路中央,沉默看她。她消瘦了许多,如一道稀薄的影子,宽大的墨镜遮住她大半脸庞,他看不见她的眼神。
在场的大部份人都认得耿绍昀,得到赵晓峰暗示,识趣的相继离开,很快只剩下了三个人。绍昀慢慢走近小小,并不看她身边的沈嘉恒一眼,只盯着她,却不说话。
沈嘉恒坦然笑了笑,对小小说:&ldo;我在车上等你。&rdo;
沈嘉恒走远后,耿绍昀上前一步,拿下小小脸上的墨镜,她的双眼略微红肿,目光却清冷平静。
&ldo;小小,&rdo;他艰涩的说:&ldo;我‐‐&rdo;
小小打断他的话:&ldo;你可以叫我杜小姐,或者,沈太太!&rdo;
刹那间,耿绍昀面色煞白,紧抿着唇,空泛的眼看了她很久,渐渐浮现悲伤之色:&ldo;你是惩罚我,还是惩罚你自己?&rdo;
第五十六章
小小从他手中拿回墨镜重新戴上,墨色的镜片再次遮蔽了她的双眸。侧过身,遥遥望向墓园里相依相伴的两座陵墓,&ldo;他们终于在一起了,十一年来,爸爸没有一天真正开心过,从此以后,他们再也不会分离。&rdo;
&ldo;小小,&rdo;耿绍昀说:&ldo;我错了,给我一次改正的机会,最后一次,好么?&rdo;他几乎是在恳求她。
小小记起一年前的他,世人景仰的耀眼光环中,意气风发,风采卓然;明知她是杜修宇的女儿,却没有青眼相加,骄傲得连敷衍一句恭维话也不肯,何曾这般的卑微过,怆然的感觉呛得鼻子发酸,&ldo;以前不是没有埋怨过母亲,怎么可以狠心扔下我,独自离去。到现在才明白她当时的心情,一个人绝望到极点,死是唯一的解脱。我不能也不想走她的老路,杜氏血脉必须从我身上延续下去,我厌倦了患得患失的生活与漫漫无期的等待,所以我把自己嫁了。&rdo;没有爱,她永远不会患得患失,不会等待。
她轻缓的声音里透沧桑与疲惫,他觉得痛,痛过之后,是惶恐与焦燥:&ldo;你知不知道,你嫁的是一个什么样的人?&rdo;
&ldo;我不知道,这并不重要。&rdo;她轻扯一下唇角,&ldo;我只知道,我伤心绝望到差点跳江时,是他拉住我,把我送回家;我苦苦等待你的时候,是他找到我,对我说愿意娶我,即使知道我不爱他;父亲重病直到去世,那段彷徨无助的日子里,是他陪在我身边,支持我安慰我。我只知道,明知我怀有身孕,却毫不犹豫转身弃我而去的那个人,是你!&rdo;雨丝飘落,在她发鬓间凝成小小的水珠,如同细碎的珍珠,闪烁出晶莹光泽。
他温柔凝睇她,愧疚酸楚,缓缓抬手,抚向她的苍白脸庞。小小侧首避开,指尖拂过她的发鬓,手无力垂落,&ldo;对不起,小小,我真的爱你,从来没有改变过。&rdo;
&ldo;可我,已经没有力气继续爱你。&rdo;小小摘下墨镜,正视他的眼:&ldo;因为我的过失,导致父亲病发,死不瞑目,我永远无法原谅自己。耿绍昀,我不爱你了,这一辈子,我没办法再爱任何人了。&rdo;她从他身前越过,他抓住她的手臂,仿佛入定般,僵立原地紧紧抓住她的手臂不肯松手,喉咙哽痛得说不出话。她并不看他,漫无目标的望向远方,抬起手,把他的手从手臂上掰开。
她越掰,他握得越紧,突然用力一扯,把她拉入怀中,紧紧拥抱住她,&ldo;我不会再一次放开手,我答应过你父亲,在他百年之后,接替他照顾你、保护你,直至我们其中一个人离开这个世界。&rdo;
&ldo;我不需要了,&rdo;她不挣扎,只是站得笔直,用冷漠抗拒他的拥抱:&ldo;一个男人,自己做出的选择,就要有勇气承担后果,如果你纠缠不休,只会让我看不起你。&rdo;
他猝然松开手,后退两步,眼底布满面红丝,目光哀凉绝望:&ldo;你会看不起我?&rdo;
她抬起头,仰望天空的雨幕,沿着眼角滚落的只是雨水,不是泪水,&ldo;请你永远不要打扰我,我只想安安静静走完这一生。&rdo;转身绝然离去,步履平稳,始终没有回头一顾。终于走出他的视野,她踉跄一下,险些跌倒。一双手稳稳扶住她,沈嘉恒温醇的声音传入耳中:&ldo;你没事吧?&rdo;
小小虚脱般,乏力摇摇头,仰起脸冲他一笑,眼泪却跌落了下来。沈嘉恒不多问什么,体贴的扶她入车内,递过自己的大衣,&ldo;你的外套湿了,小心着凉。&rdo;
她脱下外套,把他的大衣披在身上,抱紧双臂,像个初生的婴儿般,蜷缩在车厢一侧。沈嘉恒拿起纸巾,轻柔拭去她脸上的泪痕与雨水,&ldo;想哭就哭个够吧,你已经忍耐足够长的时间了。&rdo;
&ldo;不,我不哭。&rdo;她唇边浮现一抹虚浮空洞的笑,缓缓闭上眼,过了一会儿,突然轻轻说:&ldo;谢谢你,嘉恒。&rdo;
他怔怔看她,衣服过于宽大,显得她的脸庞只有巴掌大小,憔悴得让人心碎,一瞬间,他觉得迷茫,竟分不清心中是什么滋味。
耿绍昀在杜修宇的墓前站了很久,雨越下越大,大滴的雨水沿着发端滴落脸上,再沿脸庞滚落,仿佛是止不住的眼泪。
另一个人在旁边的苏云若墓前也站了很久,几次侧过头注目耿绍昀,最后,他问:&ldo;耿绍昀先生,是吗?&rdo;
耿绍昀看他一眼,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华人,气宇轩昂。他点一点头:&ldo;我是。&rdo;
中年人微笑伸出手:&ldo;我叫赵延,杜氏律师团首席律师,现在能和你谈谈吗?&rdo;
耿绍昀随意和他握一下手,有点倦怠:&ldo;不好意思,改天再谈吧。&rdo;
赵延说:&ldo;耿先生现在心情很不好?如果这件事不是涉及杜先生的遗愿以及小小的未来,我并不愿意打扰你。&rdo;